“人生在世，不過短短百年。縱使我輩修士，亦不能享有無窮壽元。擁有相同的血脈，本就是上天的一種恩惠，講的是親情，說的是緣分，何必急著去否定。若是我，定然會坦然接受。”絕無生的神色泰然，看不出一絲一毫的做作。“閣下是前輩，經曆的事要比我多一些，說起話來深有哲思，我自問不是對手。但我也要問一句，閣下是否遭遇到與青某同樣的事情，如果閣下有過這樣的經曆，還會如此淡然的說出這番話來嗎？”青正源笑道，他有他的想法，絕無生有絕無生的看法，但隻要是站在不同的角度思考，得到的結果也不會相同。“這……”絕無生微微一愣，剛剛那番說辭他是站在太玄的角度說的，如果讓他站在青正源的角度，那麼他的做法也是正確的。“無論在什麼時候，都隻有當事人才有資格發言，至於旁人，則沒有這個權利。”“此言有理。”絕無生歎息了一聲，不管他承不承認，青正源所說的的確很有道理，令他無法反駁，這個時候他又能說什麼呢？“雷家與穆家準備開戰了，此役過後，不管結果如何，定海東域的格局都會大改。”不知怎的，絕無生突然說出這麼一句。“如果沒有你，雷家此戰必敗，可是現在，不好說。”“最壞的情況是兩家從定海東域徹底除名。”“你說這些，與我有何幹係？”“有沒有關係，隻有你自己心裏清楚。”“這種事您為何不早說。”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話語中頗有些著急。太玄的目光平靜，但是，在絕無生和青正源看來，卻透著一股令人生寒的涼意。“小家夥，你在說什麼，老夫不太明白。”絕無生知道自己說漏了嘴，趕緊裝成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當然是開戰了。”太玄沉聲道，以前他是不大明白，可是今日聽青正源說了許多，多多少少弄清開戰就會流血，就會有人受傷，就會有人死亡。那種血流成河的畫麵，隻要一想想，就令人害怕。更可怕的是自己身邊的人的死去，那是一種多麼令人傷心難過的事。想到這裏，太玄感覺腦子有點亂。世界變化實在太快，前一刻還是風和日麗，下一刻便是大雨傾盆，他一時不適應。可是無論怎麼努力使自己不去戰爭的事，青正源所陳述的一幕幕畫麵依舊停留在腦海中，揮之不去。“老夫看得出來，你在畏懼戰爭，畏懼死亡。”看著太玄不斷掙紮的表情，青正源笑道，“你無法選擇逃避，因為從一開始你的命運就已經決定好了。”“我隻是，隻是不想身邊的我在意的人死去，你說的那些實在太殘酷了。”“所謂的殘酷隻是對弱者而言，對強者而言，那是他們勝利的果實。想要避免失敗，唯一的辦法就是擁有旁人令畏懼的力量。可是無論是你還是我，我們都不具備這樣的力量，所以隻能安安靜靜地接受命運的安排。”“又是力量。”太玄嚐試著揮了揮拳頭，他曾不止一次地聽到這個名詞，每一次都是在他感到無助的時候。“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做？爹爹和穆伯伯不是故友嗎？如果他是娘的外公，不就是……”太玄的心中有太多的疑惑了，在找青正源解疑之後，他心中的疑惑不但沒有減少，反而越來越多了。他感到十分茫然，不知道該做些什麼，如同失了魂似的搖搖晃晃著走出牢房。“對一個孩子而言，未免太殘酷了。”青正源歎息一聲，“歲月易逝，心結難解。”“小家夥，小家夥……”絕無生急急忙忙地追了上去，他也沒想到前後會鬧出這麼一出。“玄兒。”雷天聖從天而降，將魂不守舍的太玄抱在手裏，冷眼看著絕無生，“都是你做的好事。”“明明是他聽了青正源的說辭，與老夫何幹？”絕無生有些做賊心虛道，其實太玄若不是聽了他說的開戰的事，估計現在不會變成這樣的，要說責任，在他看來還是在雷天聖這個源頭身上，誰讓他當初滅了有情道的。“你先帶玄兒回去。”雷天聖不由分說地將太玄交到絕無生手中，自己大步流星地走進牢中。“也是個死心眼的家夥。”看著雷天聖遠去的背影，絕無生搖了搖頭，抱著太玄離開了。“青正源。”雷天聖的聲音如同轟隆的雷鳴，震得整座牢房搖晃不已，肉眼可見的電光縈繞在他全身，時不時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響。“早就聽說霹靂老祖殺伐果斷、雷厲風行，隻是還從未聽說過你也有這般怒火中燒的時候。”青正源的聲音平靜，聽不出一絲一毫的畏懼。或許對他而言，最壞的情況不過是一死，早已家破人亡的他根本不在乎。“你究竟都對玄兒說了些什麼？”雷天聖近乎咆哮道。“隻是說了他想知道的事，比如，我們之間的恩怨，還有老夫的一些猜測。”“你全說了？”雷天聖的右手一伸，仿佛便戲法似的，手不斷伸長，最後掐住青正源的脖子，“老夫的性子你是知道的，若不是看在玄兒麵上，你的性命早就沒了，你還敢如此對他。”“哈哈哈……”青正源突然笑了起來，“沒想到大名鼎鼎的雷天聖也會有一副慈父心腸。”“你這是找死。”雷天聖的目光陰翳，右手增加了力度，在青正源脖子上可以看到清晰的掐痕。“你說得對，我就是在找死，哈哈哈……”青正源放聲大笑，眼中有仇恨，有瘋狂，還有追憶。“那老夫便成全你。”雷天聖右手一甩，青正源的身體飛了出去，但因其帶著鐐銬，隻飛出一段距離就被鐐銬扯了回來。青正源睜開眼睛，頗有些失望地看著雷天聖，“為什麼不動手？”“你不想知道當日究竟發生了什麼嗎？”雷天聖淡淡道。“難道還有什麼內幕不成？”青正源反問道。“老夫雖然行事有些狠辣，但還不至於屠你滿門，原意不過是要你有情道從此歸附雷家。你自己好好想想，屠你滿門和讓有情道歸附，到底哪一種能得到更多的好處。滅了有情道除了徒增不必要的損耗，還能得到什麼？”“這……”青正源愣住了，若是讓自己來謀劃，定然會選擇第二種，那會得到更多的利益，不過以雷天聖的行事作風，他會想著永絕後患也能說得通。“別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當日除了我雷家，還有兩股勢力介入了。它們不知道是從哪裏得到的消息，派人混進雷家的隊伍裏。不但將我們原先的部署完全打亂了，還到處打著雷家的旗號，把有情道滅了個幹淨。老夫也是事後才知道的。”“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老夫言盡於此，信不信由你。”雷天聖冷聲道。以他的傲氣本是不打算向青正源解釋什麼的，但為了太玄，他還是將該說的都說了，至於信與不信，那的確與他沒有什麼關係。“就算你講的是實話，那霖兒呢？莫非你又要說有隱情不成？”青正源問道。雷天聖沉默了片刻，“她與老夫的亡妻幾乎一模一樣，老夫一時失神，把她錯當成亡妻。待老夫回過神時，已經遲了。後來她幾欲尋死，誰料卻一次次活了下來……”“你說完了？”“說完了。”雷天聖的聲音頗平靜，縈繞全身的電光也都消失了，“不管你怎麼看待雷家，怎麼看待老夫，都沒有關係，但是玄兒，他還隻是個孩子，過去的事情與他無關，老夫希望你不要為難他，能做到嗎？”“如果我說不能呢？”“那就當老夫從沒來過。”“當日除了雷家，剩下的兩股勢力是？”“騰家和寒山宗。”“我記下了。”青正源點點頭，卻又搖搖頭，不知道他究竟是相信雷天聖的說法還是不相信。“說了這麼多，老夫也該走了。”雷天聖的身影一晃，消失在牢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