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的眼中充滿茫然，內心深處更是處在天人交戰中。所謂的是非究竟是什麼？所謂的成長，難道就是為了痛苦的活著？他掙脫了絕無生，一遍又一遍地施展雷象千幻訣，一次又一次去運轉九轉不滅，試圖從中獲取什麼。幾個月前，他還是無憂無慮的過每一天，可是自從有了修為之後，便陷入煩惱之中，再也無法擺脫。難道修行就是為了給自己找煩惱的嗎？那傳說中自在逍遙的紅塵仙又算什麼？“九轉紅塵苦行客，輪回混元不滅仙。道海浮沉千萬載，長生路上有仙名。九生九死九千年，九世九法九重天。平步直登青雲上，不死不滅帝王尊。”一個又一個如同驚雷般的字從太玄口中吐出，引得天空中雷鳴電閃，氣勢滔天，頗有毀天滅地之勢。“這是……滅世的天劫呀。”絕無生驚恐的看著天空中閃爍的雷霆，與修士渡劫的天雷不同，這分明攜帶了無上的毀滅之氣，不留一線生機。究竟發生什麼了。不知何處，兩道身影對麵而坐，在他們麵前擺著一個棋盤。“主上，輪到您落子了。”手持拂塵的老者一麵捋著他的白須一麵笑道。“你這一步卻是難走，不過難不倒本座，就走這裏。”青年男子正欲落子，忽然身體一顫，棋子“啪”的一聲掉到地上。“糟了。”青年男子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主上，到底怎麼了？”老者疑惑地看著青年男子，他已經許多年不曾看到自家主上這副神情了。“等一下再與你解釋。”青年男子身上的氣息驟然升騰，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油然而生。“乾坤變。”男子輕喝一聲，這片天地便如同多了一個意識，主導一切的意識。“居然是蓋天。”老者心中的疑惑更多了。主上的乾坤變他是知道的，以自身之念去取代原有的天地，在神念覆蓋的範圍之內，一切都由自身來控製，連無上天道也奈何不得。以前主上並不是沒有用過這一招，隻是像這麼大範圍的蓋天，還是第一次。“散。”青年男子又說出第四個字。做完這些，青年男子重新坐下來，臉色稍微緩和。“主上，莫非是他？”老者問道。“九轉不滅豈是那麼好修煉的，稍有不慎便會引火燒身。”青年男子笑道，“關於這個你得提點提點才行。”“屬下明白。”老者點點頭，消失了。“消失了。”絕無生鬆了口氣。太玄似乎也感覺到先前的異樣，收起修為，抬頭望望天。九轉不滅，何為九轉不滅，他連這引文都看不明白。也許，活得久了，隻會徒增煩惱呢？“絕爺爺，我該怎麼做？”太玄看著絕無生問道。“最好的辦法是坦然麵對；其次是不去想，還和以前一樣生活；最後是選擇遺忘。若你真的承受不住，老夫可以抹去你的這段記憶。”“還有第四種辦法嗎？”“有。”絕無生點點頭，“你還可以選擇死亡。”“人沒有選擇生的權利，但還有選擇死的權利。您是想這麼告訴我吧。”太玄笑道，“既然選擇不了父母，那在怎麼逃避又有什麼用呢？即使到了下輩子，依舊無法選擇父母。”“老夫問你，你敢去愛，敢去恨嗎？”太玄沉默不語，絕無生的這種問法對他而言太難回答了。“愛恨情仇，是人類一生中無法擺脫的四種情感，任你修為再高也沒用。有的人選擇逃避，有的人選擇正視。但毫無疑問，選擇正視的都是有勇氣的人，選擇逃避的都是懦夫。”“也許，您說得對。在愛與恨之間，定然還是有路可走的。我應當相信爹爹，不管外人如何看待，在我眼裏，他是一個好人。”太玄的聲音稚嫩依舊，目中的沉著冷靜以及堅定卻不似他這個年紀。“搞定你，雷天聖也該放心了。”絕無生伸了個懶腰，為了太玄，他可著實費了不少口舌呢。突然，太玄又噴了一口血。絕無生這才想起太玄身上的傷挺重的。“你看老夫這記性。”絕無生拍拍腦袋，趕緊將一枚丹藥塞進太玄口中，又幫他順順氣。“玄兒。”雷天聖的身影出現，目中充滿關切和愧疚。“你們父子慢慢聊，老夫先走一步。”絕無生朝雷天聖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轉身離去。“玄兒，你的身體要不要緊？”雷天聖關切地問道。“吃了絕爺爺給的丹藥，已經好多了，隻是還有些疼。”太玄下意識地揉了揉胸口。丹藥固然靈驗，但總歸要有一個過程才能見效。“爹爹幫你揉揉，好不好？”太玄點點頭。雷天聖將他抱在手中，父子二人一邊走一邊揉。“玄兒，青正源那裏……”雷天聖試探地問。“他說的是真的嗎？”太玄似笑非笑地看著雷天聖的眼睛，“我想聽爹爹親口說。”雷天聖深吸一口氣，該來的遲早會來，躲是躲不過的。“是真的。”雷天聖的聲音透著蒼老，即便修為深、壽元長，可依舊不再年輕了，何況要他親口承認過去的事，他更害怕太玄知曉了真相後會做出什麼決定來。然而，他所擔心的事情畢竟沒有發生，太玄隻是莞爾而笑，並沒有說什麼。“你不恨爹爹嗎？”“是誰，總是在我最需要的時候出現；是誰，總是對我百依百順；是誰，總是把我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是誰，總是在我生病時陪伴我；是誰，總是替我排解煩惱分享歡樂……”太玄用了自己最大的聲音，灌注了自己所有的感情，喊出這一句句的是誰，令人動情，令人哭泣。他的淚打濕了雷天聖的衣袍，他是含著淚喊出了這段長久以來一直壓抑在心底的對雷天聖的感情。在愛與恨之間，他選擇了愛，選擇了坦然麵對。“一切都會好的，玄兒。”雷天聖輕拍著太玄的後背，柔聲道。太玄的那一聲聲徹底喚起了他的慈與愛，這位在定海東域凶名赫赫的霹靂老祖內心第一次被完全融化。無論是再怎麼冷血無情、心狠手辣的人，都會有想要拚盡全力去守護的東西。對雷天聖而言，想要守護的，一是家族，二是子嗣。“真的會好嗎？”“這是爹爹對你的承諾。”雷天聖點點頭，他下定決心，哪怕是為了太玄，與穆家的這一戰也一定要贏。“我相信爹爹。”太玄破涕為笑，目中似乎生出希望。那麼，自己也要努力才行。“你們大人的事我幫不了什麼忙，但是我想，我還是有可以做的。”太玄笑道。“老祖。”雷雲瀾的身影從遠處而來。“什麼事嗎，雲瀾？”雷雲瀾遲疑地看了看太玄，說道：“穆家大軍來勢洶洶，已出天目海，現在到了滄炎州。”雷天聖身上霎時殺氣騰騰，“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既然穆尚榮想玩，豈有不奉陪的。傳令下去，將穆家堵在滄炎州，同時切斷他們的歸路。老夫倒要讓他們知道，究竟誰才是定海東域真正的霸主。”“一同出手的還有騰家，騰千山親自率領騰家第三祖和第四祖直奔定鼎原。”雷天聖冷笑道，“以雷家和騰家之間的恩怨，一旦穆家壓不住雷家，便是他騰家的死期了，騰鴻顯想要孤注一擲也是理所應當。”“那騰家方麵，老祖準備怎麼應付？”雷雲瀾問道，“騰家與雷家、穆家同為八家之一，這底蘊可一點不比雷家和穆家弱，如果放任不管的話一定會出大事的。”雷天聖皺了皺眉頭，騰家本不在預料之中，可是既然出手，便不能不考慮進去。此戰事關騰家的存亡，騰家不可能不全力以赴，所以忽略是行不通的，可如果兩頭開戰，局勢會對雷家更不利。“雲瀾，召集所有人，一起商議對策。”“是。”“玄兒，對不起，爹爹沒空陪你了。”雷天聖道了聲抱歉便大步流星地離去。他不僅僅是一位父親，更是一族的老祖，在這危急存亡的時刻，他隻能以家族為重。太玄有些失落地看著雷天聖遠去的背影，用力握緊拳頭。如果自己擁有強大的實力，可以幫助爹爹，爹爹一定可以每時每刻留在自己身邊。但是現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默默地看著他，不給他添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