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片場才知道什麼叫上了賊船。

哪有什麼場子?頭頂是藍天,腳下是山川河流泥巴地。以為最不濟也有個招待所湊合著入住,卻是住進了村委會安排的農舍。後頭就是馬廄。風向作美時,“芳香”四溢。

龔蕊蕊不愧是富家女,大巴前腳開進山裏,她家的保姆車後腳就跟了過來。伺候她起居的一班人馬夠組建一支足球隊的。聽說她無論到哪兒拍戲,從不接受劇組安排的化妝師,也從不吃劇組提供的工作餐,這點連邵鑫都自愧弗如。

邵鑫並非沒條件搞特殊化,而是不願意這麼做,他就喜歡隨隨便便的跟大家,尤其是我湊在一塊吃熱度不太有保障的盒飯。這也是後來我對他的壞印象有所改觀的原因。人嘛,過集體生活時隻有同甘共苦才會團結友愛,拉近心的距離。再後來,聽說這是培養劇中情感的需要。男女主角橫眉冷對、互不搭腔的,拍情感戲時能像那麼回事麼?

但拍攝壞境艱苦也是實情。大冷天的,氣溫零上零下竄,刺啦啦的寒風刮在臉上跟刀子似的忍忍也成,卻得穿著單薄的戲服在曠野裏拍戲,還是船上打鬥戲,沒被刀光劍影傷著已是萬幸,倘若掉進水裏……那可真叫酷斃了!

套上威亞動作起來才明白邵鑫為何叫我多帶幾套保暖內衣,劇組為何提供“暖寶寶”。在這之前,我從未見過那東西長什麼樣兒也沒明白它的功用。

其他演員正式投入拍戲,我還在跟威亞死磕。邵鑫隻留給我半天時間克服威亞恐懼症。除了難度太高的前後翻、側翻由武替上場,其他鏡頭必須由我自己完成。

這回不在室內體驗,吊在大自然中的我更加膽顫。實拍中吃苦受累倒沒什麼,怕就怕飛簷走壁沒走成,把自己摔成傻子或者直接去天堂報到——那可虧大了。我充其量是個玩票的,不是玩命啊!

以非專業的眼光檢視一遍鋼絲繩和鋪在地上的若幹軟墊,我一再問動作指導是否萬無一失。

可恨的指導頂著一張木板臉,隻教我如何吊在空中後做出各種不失敗的動作,隻字不提風險的存在。馬尾辮導演謝鵬更絕,居然讓我在擔心受怕、臉色發白的狀況下依舊做出優美動人、瀟灑自如的表情來。當我是電控的?

一百多米高的峭壁上,我被來回拉了幾趟“適應”,嚇得我尿意都凍結了,接觸地麵後沒人扶著根本站不穩。

神色嚴肅的謝導跟我說這部34集的戲原計劃元旦之前拍完,結果拍到22集就停下了。若沒有我救場,這部戲還得重頭拍起,那損失海了去了。盡管如此,成本也增加不少,投資方怨言頗多,合作的央視台也催逼得緊,生怕趕不上春節檔期。因此整個劇組目前都兢兢業業,力圖在最短的時間內優質高效地完成拍攝任務。

聽他那意思就是叫我盡量別拖大家後腿。其實我本人最急,也想一鼓作氣拍完,結束苦難好不好?

邵鑫擔任監製,但作為演員體現了敬業的一麵,除了吊威亞功夫一流,表演也力求做到最好,隻要導演喊NG,他一定服從安排再演一次,沒任何怨言。

這會兒經驗老道的他高質量的完成了高難度炫酷動作,天神似的降落地麵,然後走到麵癱腳癱的我麵前,用不可置信的語氣問我:“快成吊死鬼了,還是不行麼?”滿眼譏誚,漂亮的烤瓷牙在陽光下閃爍。

我又嫉妒又羨慕地瞪了他一會兒,耷拉下腦袋跟自己生氣。跟他比,我套上威亞的動作算小兒科,可完成起來依舊相當費力。

“我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沒想到也就一張嘴厲害。”他不依不饒,蹲下地瞅我,一副勾引人的風流相。

我謔地站起來:“拉我上去!”冷汗流了不知多少層,黏糊糊地貼在背上,格外難受。但我不是輕易服輸的人。

“先歇會兒。”他大發慈悲了,從助理手中接過毛巾給我擦額頭上的汗。“先換身幹內衣去,別受涼了。”

我並不感激他,另一處有雙緊盯著他的眼睛此刻正在衝我發射滅絕彈呢。

“就現在,再來!”我挺直腰板,推開他的手。

跟工作人員交換了一下意見,他堅持讓我歇會兒,自己重新套好威亞,然後過來攬住我的腰,帶我飛一趟。

隨著一聲“起!”再度升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