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楚眉早早就起來，換了一身男裝，雖說昨兒李允勸她不要出門，可若是她得了空不去的話，心中掛念，是如何也坐不住的。
木子也早就起來了，待楚眉洗漱完畢他已經端出了早飯，兩人吃了飯，楚眉拿了一套楚老爹的新衣裳，木子不知從哪裏拿來一隻柚子葉，說監牢裏收留的都是些不安好心的，一牢的晦氣，帶著柚子葉去接楚老爹回家可以驅邪。
漫長陰沉的雪天終於在今兒完全結束了，太陽一早就爬出來，明晃晃的掛在人頭頂上，刺眼卻暖和。
廷尉公堂外邊已經聚集了好些看熱鬧的人，雪天窩在家中沒有什麼打發時日的事兒，趁著這難得的好天氣出來散散步，順便瞧瞧前這日子傳得沸騰的人命官司今兒個怎麼個了結法兒。
楚眉和木子也混在這群人中。
不大一會，穿戴整齊的小兵便一字的走進來，排成排，將楚老爹押上了公堂，楚老爹穿著一件破爛的棉襖，瞧著雖然邋遢，精神卻好，一雙眼睛裏聚著精光，不卑不亢的看著已然坐在公堂之上的李允。
楚眉鼻子一酸。
公堂之上的李允擺出一副官威，將手上的驚堂木拍得顫人心肝，看熱鬧的百姓紛紛撫掌稱快，木子卻急出一臉的汗。“李大人整這套虛的作甚，直接拉了姓劉的上堂來問啊，若是那姓劉的不說，就直接上刑，我就不信正的還能給他說歪咯？”
李允翩翩還就整這套虛的，先攬足了其實，便照例問楚老爹的話，又傳死者的家人來。死者的家人是一個四十多歲的清瘦男子和一個中年的婦人，大抵是死者的兒子和兒媳。
那清瘦的男子一跪下就哭喊著冤屈，說一定要還他老爹一個公道，淒淒摻摻的模樣叫許多擠在外邊看熱鬧的人一陣義憤填膺，楚眉微微皺了眉，李堂上允麵無卻表情的一拍驚堂木道：“證人柳鬆楊柳大夫上堂作證。”
人群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紛紛扭頭等著證人出現，可公堂外邊隻是刮過一陣一陣的小風，莫說柳鬆楊了，連個鬼影子都看不到。
良久，一個小兵匆匆跑進來，奔上堂去在李允耳邊說了幾句話，李允臉色微微一變。
方才還哭天搶地的清瘦男大喊道：“該不會是幫賊人做證，無證據可談，一下子就成了龜兒子了罷，大人呐，您要為我爹做主啊，我爹死得好冤啊，那賣米的奸商簡直不是人，害死了我爹還承認啊……”
堂下的看熱鬧的諸位哄的炸開來，指指點點，木子慌了，小聲道：“柳大夫這是怎麼了，該不會半道上遇到什麼大事了吧，小姐，怎麼辦啊，沒有證人那老爺怎麼辦？”楚眉瞪了這烏鴉嘴一眼：“你閉嘴，不是還有那劉大智呢麼？”
木子哦一聲，卻隻聽得李允道：“休堂……”
木子一驚：“小姐，這……”
楚眉嘴角抽了抽，這唱的又是哪一出，往前一腳大聲道：“大人，瞞著，小人有證據呈上。”楚眉聲音並不大，卻清楚而帶著微微嚴厲，她帶著一抹輕笑，緩緩從人群裏走出來。雖穿著男裝，卻並不顯得弱小，反倒是異常幹練，青絲悉數挽在腦後，眉眼盡是自信。
李允先是一愣，嘴角微微一勾，問：“堂下何人？何故”
楚眉道：“我乃柳鬆楊劉大夫的同窗，我姓木，亦是個大夫。我師兄今日有些適宜不來作證特地喚我前來為無辜之人作證，望大人明察秋毫。”
棠下看熱鬧之人又一齊指指點點起來，木子呆若木雞，昨兒才見識了他們小姐拿著一隻母雞還債、單槍匹馬的去尋那劉大智，今兒又女扮男裝的在公堂之上做證，雖說李大人是熟人，但是也不能這般亂來啊。
木子抬起袖子給自己擦了把汗。
其實楚眉心中也似水那麼一潮湧著一潮，她心中擔心著楚老爹，光是這一晚，便生出了這樣的兼顧，若是一再拖下去，不知日後又生出什麼稀奇古怪的麻煩來。不過她既作為一個醫者，沒有把握的事情是不會輕易去做的，這不光對旁人有個交代，對自己，也是個交代。
“你有何證據？”李允的官腔著實擺得好，楚眉不禁都覺得不認識他。
“回大人的話。”楚眉微微看了一眼那跪著的清瘦男：“小人口說無憑，大人可否將楚氏賣的有毒的米給小人一瞧？”
李允道：“可！”於是一個小兵將一個裝了些散米的托盤呈上來。
楚眉道：“仵作查出那死者所中的毒為鬼筆之毒，且查出那鬼筆之毒摻雜在大米之中，那麼大人可知，鬼筆之毒產於西南雲州，是一種蘑菇毒，味澀兒氣臭，若是那米中真摻雜了毒物，不煮便能聞其味，將米買去，竟然察覺不出來麼？請大人聞一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