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枝花(1)(1 / 2)

Chapter 1

一枝花

無論今天你在何地

遺憾深不過沒回味

即使擁抱著滿天薔薇

差一朵不夠完美

就似天與地

項美景一直覺得像容智恒這一類的人若是放下工作去休假,應該是從早上睜眼開始,身邊就會跟著兩名以上穿著一塵不染、一丁點兒折痕都看不到的製式西服的人伺候著。這些傭人雖然不需要通曉八國語言,但倫敦腔是一定要會幾句的,最次也得沾染些紐約氣,洋涇浜式的表述肯定要不得,見到自己的主人從一丈開外走來,立馬優雅的拉開足足比自己的身長多出一倍的雕花實木門。

可事實上,項美景去容連山莊那回有些匆忙,沒能見到這樣的場麵,而眼下,容智恒就站在葡萄園往山坡延伸的地段將摘好的葡萄往身下的籃筐裏放。他身邊沒有傭人,甚至連一個近身幫忙的人都沒有,要不是他穿了一件在綠色和紫紅色相間的葡萄地裏看起來十分顯然的白色棉質長衫,她幾乎都以為他和她一樣,隻是酒莊為了盡早將成熟的葡萄全部摘取拿去釀酒而請來做短工的人。

但顯然,容智恒是這座規模不大但也不小的酒莊的主人。他於兩天前的傍晚到達,項美景那時正坐在莊內人自駕的人貨車後邊,一邊漫不經心附和著同伴的當地民謠,一邊從裝滿了葡萄的籃筐裏拿了一串剛摘下來的葡萄喂飽自己的同時遙看向天邊那輪快要落下去的夕陽。直到酒莊的管事Bertin在人貨車停在莊園大門一側後,向與她一樣坐在車上且也是做短工的人說明酒莊的主人來了,她才從車上一躍而下,然後就看到了立在夕陽餘暉中的容智恒。

她離開上海快一年,不是沒想過會在異國他鄉偶遇故人,可偏巧她走了大半個歐洲,最後因為貪戀巴黎的美色於三個月前租下房子常住在那裏,卻真正是一個故人都沒有遇上。所以在這裏見到說不上是熟人卻也還存留著賓主關係的容智恒,她心中既覺得不真切,又無意識的燃起一種思家的孤獨感。

容智恒一向冷靜自持,但這樣的見麵方式對他而言大約也是有些新奇與不可思議的,他的雙眉明顯表示出疑惑,像是在等待她的解答。

項美景覺得容智恒肯定是誤會自己出現在這裏的原因了,很快竄到他跟前,畢恭畢敬的向他問好:“容先生好。”

容智恒象征性的應了她一聲,略帶些打趣的口氣說:“Orchid給你放長假,沒想到你居然千裏迢迢跑來這裏繼續幫我工作。真是辛苦你了。”

她曉得他是開玩笑,卻也認真向他解釋:“我現在住巴黎,來波爾多是想看看葡萄成熟的莊園有多美,正好看到酒莊在招短工,所以就來湊數,等葡萄都摘完了,我就回巴黎了。”

他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她很想再向他解釋她千真萬確不知道這是他的酒莊,絕對沒有要製造什麼浪漫邂逅之類的意思,可他截斷她想表述的內容,漫不經心的說:“下次從巴黎過來一定不坐飛機了,嗡嗡聲特別大,吵得我到現在都覺得耳鳴。”然後漫不經心的問她:“你怎麼過來的?”

她回答:“我坐高速火車,三個小時就到了。”

他又點了點頭,像是這個時候才抽空出來打量了一眼她混了泥土和不少葡萄汁液的工作服,然後扭頭對另外那些打短工的人一道表示了感謝並讓大家先回房洗澡休息,他會交代廚房準備一頓豐富的晚餐。

經由下午那一幕,眾人雖然聽不到項美景與容智恒說了什麼,但已然認定他們是舊識,所以晚餐時特意將容智恒旁邊的位置留了給她。她很清楚這裏的人比上海圈子裏的人要淳樸的多,不會亂往她頭上扣屎盆子,但鑒於她每次與容智恒坐在一起吃飯都感覺壓力山大,哪怕餐桌上的美食再誘人,她也胃口難開。

容智恒是泰山崩塌了壓在身上都不會蹙一蹙眉毛的人。哪怕兩個小時前見到項美景時確實有些驚異之情,但到了此刻,他該吃鵝肝時優雅的拿了刀叉切鵝肝吃,該喝酒時又優雅的端起杯子喝酒,偶爾與項美景說話,也隻問她覺得今年的葡萄好不好,能不能釀出好酒之類的問題,壓根沒提到她離開的日子裏有沒有遇到什麼趣聞奇事。

要不是長餐桌擺在大好的星空下,輕緩卻不容忽略的葡萄氣味布滿在空氣中,耳邊又全是帶著口音的卷舌語言,項美景幾乎要錯以為自己在一秒鍾穿越回到了那個被浮光掠影和香檳美人充斥的複雜社會圈。

重返那個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