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苛像打量怪物一樣打量著老王頭,四目相對,隱藏著戒備和敵意。
老王頭坐起來警惕地看著謝苛,“謝老師?你是不是找我有事?”
謝苛想說:“我需要你現在和我一起進獨院救安靜和同學們。”可是他發現聲音堵在嗓子裏,他不信任眼前的老王頭。
謝苛對老王頭的戒備和敵視完全來自於先前那個詭異老王頭的出現,然而,讓謝苛不明白的是老王頭眼眸中的敵意從何而來。
謝苛現在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麼是老王頭有問題,要麼就是他現在還在妄想,其實老王頭一直在睡覺,根本沒有火爐,沒有棺材,也沒有先前那個與古老師相似的老王頭。可是他很快否定了後者存在的可能,因為火爐就在身後,烤得謝苛屁股發燙。
眼睛可以騙人,思維可以騙人,但觸感不會,有了在獨院的經曆,謝苛完全有理由相信這個老王頭是假的。
老王頭終於貼著牆壁走過來了,“謝老師,今天剛剛張榜,我還以為你去參加慶功宴了,要不,我去把校長招來陪你說說話?”
張榜?慶功宴?老王頭的話讓謝苛的戒備全部拋進了爪哇國,“王大爺?你在說什麼?什麼張榜?什麼慶功宴?”
老王頭猛地瞪大了眼睛,他像看瘋子一般看著謝苛,說:“謝老師?你不記得了嗎?今天高考揭榜了,你再一次創造了市裏的高考神話,下午校長給所有的人通知,要在大禮堂給你開慶功宴,所有的教職工都會去。”
謝苛的腦袋嗡地一聲炸開了,他根本沒有留意老王頭是怎樣瞪著驚恐的眼睛,躲避瘟疫一般逃也似地跑出去的,他的思維全部停留在老王頭的話上。
是什麼地方出錯了嗎?難道所有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的,隻是謝苛的妄想?
神經質地在值班室走來走去,謝苛的視線猛地停留在牆角的廢紙箱上。這個廢紙箱是謝苛的主意,校長辦公室經常會清理出以前的舊報紙,舊報紙多了校長嫌麻煩,會讓老王頭收走,以前老王頭都把舊報紙隨意堆放,很多舊報紙沒有等到收廢品的人來就漚爛了。謝苛覺得很可惜,校長辦公室每個月都能整理出幾公斤廢紙,賣出來的錢雖然不多,但足夠老王頭一個月的煙錢,這對老王頭來說是一筆不小的福利,所以 老王頭一直很感激他。
現在,廢紙箱裏就裝滿了舊報紙,山一樣把紙箱頂起來,讓謝苛不由自主地想到老教學樓儲藏室裏的那些數學習題。
高考是6月6日,算算日子,現在快到月底了,收廢品的這幾天就會來,謝苛想,到時候一定要讓收廢品的把這些舊報紙拿走,他有點怪老王頭,年齡大了,人也開始變得懶惰,這麼多舊報紙,看上去就好像已經有幾個月沒清理過。
謝苛的思維隻在這方麵停留了一下就自動掠過,他關注廢紙箱不是為了幫老王頭賣舊報紙,而是為了尋找線索。
謝苛知道,值班室也是傳達室,老王頭的職責並不止是門衛和清潔工這麼簡單,他也充當收發員。以前出現過這樣的情況,當天的報紙來遲了,老王頭因為忙碌沒來得及送到校長辦公室,就會把新報紙放在廢紙箱的最上麵。
謝苛的眼睛現在就死死盯著廢紙箱最上麵的一摞報紙,這些報紙看起來很新,沒有汙漬,也沒有折痕,還隱隱散發著墨香。
謝苛是撲向廢紙箱的,如果老王頭不是在糊弄他,那麼今天的報紙上一定刊登有高考的消息。
看清楚報紙的日期,謝苛徹底傻眼了,報紙上的時間是7月1日。
謝苛的目光呆滯地掃向頭版的標題,那是一行醒目的黑體字——《一中再創XX市高考新神話》。
謝苛看得很仔細,本屆高三一班的六十名學生,除一人外,其餘五十九名全部考入國家重點大學。文章不知道出自於哪個記者之手,將一中完全塑造成了高考聖地,校長佩戴著紅花笑容可掬地站在鮮花和人群中。
謝苛無心欣賞校長的加冕禮,他也不在乎文章裏是否提有他的名字,他逐句逐行地尋找著,他要知道,六十名學生,為什麼隻有五十九名考入重點大學,那麼另外一名呢?另外一名提都未提及的學生是誰?他(她)的命運又如何?
沒有,謝苛把主版翻了個遍,除了對一中的教學質量大唱讚歌外,謝苛沒有找到任何關於那名學生的文字。他的心裏有種隱隱的不安,這種不安隨著一張張報紙被揉皺翻開變得愈加強烈。
謝苛的手神經質地抖著,他嘴裏反反複複重複著一句話:“不要,安靜,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