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雙角髻有些散亂,稚嫩臉上有些許迷糊,抱著獅子球茫然四顧,問:“要啟程了嗎?”蘇幕遮應了一聲,揪住她的丫髻,道:“怎麼現在就醒了?”

青衣嗜睡,甚至有一套自得的辭:“睡覺可是世上最享受的事情呢。”所以半夜能夠醒來,蘇慕遮略有些詫異。

青衣低頭俯身將丫髻脫離魔爪,不滿的嘟嘟嘴,鄭重其事的:“我要替穀主盯著你,免的你到處沾花惹草,樂不思蜀。”

蘇慕遮問:“這些亂七八糟的都誰教你的?”

見青衣斜睨船艙,蘇慕遮便明白十有八九是冷麵箋花了。蘇慕遮指著四周伴著月色的江水,問:“在江上我能跑哪兒去?”

青衣不理他,目光探向琴聲飄來的方向,眼中精光閃爍,道:“這琴聲當真好聽,讓人想起了總在扁舟上酣醉而歸的阿伯呢。”

“是啊。”蘇慕遮點頭,看著前麵的船舫在江麵上薄霧中時隱時現的穿行……

許是兩世為人精神過於強大,蘇慕遮時常夜半無眠,即便是葉秋荻也無法望聞問切出個所以然來,而夜裏無人相伴,一盞孤燈,一盤殘棋便成了蘇慕遮最好的慰藉。

今夜有琴聲相伴,蘇慕遮興致更甚,待際破曉,琴聲停下後,他才從棋盤中回過神來。

船此時沿著蘇州河,不時地穿過青石砌成的半月形拱橋向東而行。兩岸悠長的青石巷和白牆黛瓦的水上人家還在薄霧中沉睡,打濕的台階為清晨更添一股涼意。

晨光熹微,蘇慕遮站在船頭呼吸著潮濕的空氣,眺望著遠處的船舫,想要以目光致以琴聲主人深夜相伴的謝意。

船舫未停,繼續前行,琴聲卻未再響起來。

蘇州河愈加逼仄,透過臨河鏤空的窗戶,兩旁園林內尺寸間的美景清晰可見。兩岸青石碼頭多了起來,偶有馬虎漁夫未栓牢的漁船隨波蕩漾在河麵上,讓行船度不得不慢下來。

隨著幾聲雞鳴,剛才靜謐的鎮子突然熱鬧了起來,炊煙混在薄霧中相繼升起,岸旁磚雕門樓外悠長青石巷的盡頭響起了換貨郎的叫賣,不一會兒從一條斜街出來,居然繞到了他們的前麵。

又轉過一道彎,前麵的船隻靠岸,在一烏銅緊鎖的宅院前的碼頭上停了下來。

蘇慕遮吩咐船夫慢行,隻見船艙中出來幾位青衣侍女,簇擁著一位青絲高高盤起綰成隨雲髻,粉紅長裙曳地,素腰一束,竟不盈一握的婦人上了岸。

似乎察覺到了蘇幕遮的目光,上岸的婦人回頭看向佇立在船頭的蘇慕遮,臉上泛著淡淡地笑意,眼波流轉之間掩著一股書卷之氣,在略微打量對方一眼後,轉身在侍女簇擁下走進了那門階前蹲著石獸,台階旁栽著幾叢書帶草,白牆被半黃半紅楓藤葉子爬滿的宅院中。

船繼續前行,在前麵繞過一座石橋後急轉彎劃向了北方,蘇幕遮隻來得及看見那宅院門前掛著的燈籠上,寫著一個大大的“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