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古道邊(1 / 2)

古道上,箋花一馬當先,在她身後老仆領著侍衛將蘇慕遮圍護起來,騎著健馬緩步前行。

蘇慕遮卻棄了馬,找了個合適的位置,仰躺在公羊子高先生的牛車後麵,嘴中叼著一根茅草,目光深邃,打量著逐步消失在目光盡頭的殘垣孤村、荒蕪農田、寒鴉歇腳的老樹,還有高雲淡下那一點飛鴻影下。

公羊子高端坐在牛車前頭,衣冠楚楚,不失君子之風。他談興正濃,與蘇慕遮述著公羊學派“有教無類”和儒家“仁政”的主張。

斜陽透過樹葉已稀疏的枝椏,斑駁的散落在牛車上。牛車木軲轆滾動時咯吱咯吱的聲音伴著公羊子高的慷慨激揚,讓蘇慕遮想起了前世兒時在鄉下外婆家的日子,那些記憶恍如昨日,在眼前一頁一頁的翻過。

“公子以為如何?”聽蘇慕遮久不言語,公羊子高回頭問蘇慕遮。

時下南楚皇室人丁凋零,先皇兄弟二人都已歸,皇帝蘇牧成至今一無所出。蘇慕遮尚幼,未來在廟堂上定會擁有很高影響力,自己主張若能得到他認同的話,必然能夠在朝堂上一施抱負,是故公羊子高對蘇慕遮的看法尤為看重。

蘇慕遮將嘴中茅草取出,指著遠處荒蕪的農田,問道:“先生,為何大片農田荒蕪,如葉老二那樣的人卻寧肯嘯聚山林過清貧日子,也不願下山躬耕隴畝呢?”

公羊子高聞言歎息道:“南朝雖定,然先皇被刺,主上北伐,又因連年征戰,人丁稀少,盜匪橫行,邊鄙之處自然無多少人家願意安定下來了。”

“是了。”蘇慕遮道:“古人常言故土難離,現在百姓都不能安居樂業,還談何治國呢?“

公羊子高聞言不由地低頭沉思起來,半晌後悠悠道:“或許它現在有些不合時宜,但我相信那遲早會來的。”

“定然會來。”

公羊子高沉悶的聲音隨著牛蹄印灑落在古道上。

斜陽慢慢隱在了西山頭,隻餘下一抹如血的殘陽掛在邊。周圍景色昏暗下來,枝頭上歸巢烏鴉的爭噪增添了幾分秋日的蕭瑟,讓蘇慕遮頗不舒坦,他下了牛車,翻身上馬,見前方古道延伸到一片密林之中,問道:“莫非今日我們要錯過宿頭了?”

他們自離別青衣老叟後,雖慢悠悠行走了三日,卻從不曾露宿野外。

“公子不必擔憂。”落在牛車後麵的一位書生騎在馬上道:“穿過前麵林子後會有一家客棧,我們可以在那裏歇腳。”

蘇慕遮回頭,見他身材略高,皮膚黝黑,雖穿著儒生衣冠,卻無半分書生氣,倒似尋常走南闖北的江湖客。

蘇慕遮問道:“足下對這條路很熟悉?”

“以前販馬時經常來往,追隨先生後便再未走過了。”那書生回道。

蘇慕遮點頭,千百年來廟堂主要以察舉製擇官,到前秦展為九品中正製,沿襲至時下的南朝、後秦與燕國。但由於世家大族名門書院的存在,中正官一職被他們所壟斷,出現了“上品無寒門,下品無世族”的局麵,導致求學成為上層特權。

公羊子高先生“有教無類”次提出寒門學子求學為官的主張,販馬出生的漢子因此能夠成為公羊子高先生的學生,這也是公羊子高先生名望為何能與南山書院相提並論的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