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屍收屍,全途包喲!酬金低廉,服侍周到,孝順兒子,賢惠媳婦兒,走過路過,不要錯過喲——]
經年舉著布襯兒一麵吆喝一麵在熱鬧的集市裏穿梭,後麵的[屍五爺]就像個金字招牌般跟著跳。雖說這年頭辦喪行業打得挺熱火,但像她這般年紀輕輕就出來沿街撐旗做生意的倒不多,就算身後跟著個撐場麵的家夥,但主兒的模樣不得不叫人懷疑她的辦事能力。所以吆喝了一個上午,也隻換來別人心動的幾眼,卻沒有上前問價的。
[哎呀,有五爺這麼俊的行頭在身邊居然沒人找……]經年嘀嘀咕咕地走到一家露天鋪子前坐下,叫了一碗茶,抬起衣袖擦擦汗,看向在身側停下的[屍五爺],掏出帕子替他撣了撣衣服上的浮灰,[我說這地方的人還真是沒眼光,是不是啊?五爺?]
她這麼說著的時候,小二正好端茶上來,古怪地掃她半晌才又問,[這位客倌,您還要點別的什麼嗎?]
經年擺擺手道了聲[不麻煩了],接著捧起茶碗喝了口茶,抬頭看見小二好奇地盯著旁邊的[屍五爺]猛瞧,眉頭挑了挑,笑道,[小二哥,你看我家五爺俊不?]
小二一回神,瞧見一張俏麗的笑臉湊在麵前,臉[刷]地漲紅,慌忙點頭應聲,[俊…俊……]
經年笑得更開心,一手搭在[屍五爺]身上,得意的模樣像是自己兒子被稱讚的母親,樂了一會兒,她又苦下臉哀哀歎息,[可就接不到生意啊,連喝口茶都要心疼那幾文碎錢,哪舍得買個饅頭包子的充饑……]
楚楚可憐的模樣立刻引來周圍客人同情的目光,熱心腸的鋪主大嬸聽到這話趕忙走過來遞上兩個熱騰騰的饅頭,還熱絡地拍拍桌子催促道,[快吃吧,別餓著。]
經年摸摸腰上的荷包,一臉垂涎地看著麵前冒著白氣的饅頭,咽了咽口水,最後還是搖了搖頭,[不用了,大嬸,我喝茶就成。]
那大嬸肚子一挺,拍拍胸脯大聲道,[算俺請的,不跟你算錢!]
經年抓了抓腦袋,遲疑道,[可是……]
後話還沒接上來就叫人給打斷了——
[甭可是了,趁熱吃吧,你不吃俺可就倒掉了。]大嬸作勢抓起一個饅頭。
經年連忙搶了回來塞在嘴裏狼吞虎咽,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道,[我吃…我吃…謝謝你啊,大嬸子!]
那大嬸看她迫不及待的吃相,不禁搖了搖頭,道,[你爹娘也舍得,放你這小姑娘家出來獨個兒討生活。]
經年塞饅頭的動作頓了一下,低低道,[我爹娘…早過世了……也沒親人……]
鋪子那小塊兒地方因為這句話瞬時陷入一片沉寂,隱隱聽到幾聲歎氣,那大嬸也不知該說什麼話來安慰,拍拍經年的肩膀以示鼓勵,又走回灶前忙活。經年低頭啃饅頭,誰也沒瞧見那雙靈活的眼珠子溜來轉去,哪有半點苦兒無依的影子?
過了沒一會兒,鄰桌的中年漢子搬板凳挪坐到這張桌前,悄聲問,[小姑娘,你是屍官兒?]
經年衝他點點頭,那男人四下張望過後才又開口,更是神秘兮兮,[看你這樣子怕是沒人敢找你啊,不如去前麵林家大宅子試試?]說著朝前指指。
經年[哦]了一聲,挨近著問,[林家大宅子?那兒能做到生意?]
[有沒有生意…這俺也不敢打包票,但林家大宅子最近在找屍官兒就是了。]那男人又壓低了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繼續說,[你不知道哇,林家宅子的大公子最近被人給砍死了,頭和脖子就剩層皮兒給連著,那廝死是活該,盡嫖人家老婆,惡事幹盡,可死後還作怪,辦喪的老爺子給他縫頭脖子的時候,那血盆大口一張就死死咬住老爺子的手,廢了多大力兒才拽了出來,那老爺子的手筋都給咬斷了,整一詐屍啊!現在城裏搞這行的沒一個敢接這活兒,把這麼個鬼東西帶上墳山,什麼時候被它給弄死都不曉得。小姑娘,俺可沒蒙你害你的意思,俺是看你那僵屍大哥挺神氣,鐵定扳倒過不少死東西是吧?]
經年一掌拍向那男人肩頭,眼睛閃閃發亮,中氣十足地開腔,[大叔,算你有眼光!]
就見她把剩下的半個饅頭往懷裏一揣,杆旗也顧不得拿,丟了碎錢在桌上,跳過板凳往據說是林家大宅子的方向狂奔而去,總是慢半拍的[屍五爺]這時才舉起雙手,好在跳的速度奇快,沒一會兒便已追上經年,穩穩跟在她身後。
一人一屍急速跑跳了約半盞茶的工夫,終於找對了門。經年仰望門頭牌匾,再一次確認那閃閃發光的兩個大字是[林宅]沒錯,這才偏頭對[屍五爺]笑道,[五爺,咱們有事兒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