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意外來客(3 / 3)

[那個稍後再談。]經年瞥他一眼,[方才有外人在不方便問,那將軍府不是先太皇賜下的麼?怎麼現在又要收回來,你會去縣爺那裏不單隻為了睡一覺吧?聽說你和傅將軍交情甚好,他去了哪兒?]

[你的問題可真不少。]殿下對她笑了笑,轉頭往江麵上看,[傅將軍的去向…我也不知道,父皇大肆興建廟觀,五蓮山,風花穀,土窯三處的住民都被勒令搬遷,唯獨這裏久征不下……那是自然,前兩代將軍的靈墓就安葬在宅下,建廟觀時定要掘土翻地,這種挖祖墳的逆事誰會從?]

經年覺得不可思議,問道,[將軍怎麼會將上代的屍骨埋在宅內?]是家族傳統還是另有蹊蹺?

殿下就知道她會這麼問,不止是她,覺得這事奇怪的大有人在,[我也是聽傅將軍說的,這山頂原本隻有一口井,因為井水常年冒泡,無人敢喝,便荒置了許久,後來有個茶樓老板貪便宜,叫人跑上去打水,用那白得的井水衝茶,結果喝了井水茶的人不是重病就是暴斃,等到官差找上門那老板才抖出井的事。官府便上山做水試,卻又試不出毒來,但那老板一口咬定是井水在作怪,最後決定掘開那井一探到底,竟掘出一具男屍來。]他說到這裏停下來,微偏頭見經年半張嘴巴,一副聽入了神的樣子

,眼裏閃過一絲笑意,咳了咳又繼續,[看那屍體身上穿的衣服款式,少說也有百年曆史,但除了有些破損,顏色依舊鮮亮,那屍體也沒腐爛,就像剛死不久的人一般,官府又疑又怕,找來道士給屍體做法火葬,並將這件事報了上去,當時正值第一代將軍東征勝利歸來,聽聞此事便半說笑地向先太皇討那塊地作賞,說是死後想留個肉身在世上,不料先太皇一口應允,不僅賜地建府,還封了個[鎮南將軍]的頭銜親筆題牌匾差人送上門去,此後,將軍叫人將那口井複位,並拓寬井底建了個水下墓穴,待他仙逝後,家人便將其棺木落放至井底,第二代亦然,規矩就這麼傳了下來。]

經年插道,[那院子中央的大坑洞裏插著兩副棺材,難道那坑洞原來是口井?]殿下點點頭,臉色往下一沉,[我數次上將軍府作客,不會記錯,確是那裏沒錯,那麵鏡子我也見過,傅將軍曾說那是鎮府之寶,大概保是被接連闖來收地的人逼得走投無路才出此下策,我是在玄影破了迷魂陣後才能進去,本以為能見到將軍本人,沒料到……想來有人先一步到了那裏掘井盜屍,隻怕傅將軍凶多吉少。]

[那先去的人也真有本事,能繞過迷魂陣直接進去裏麵。]知道有這麼一個陣術的人不少,但真正見識過的卻沒幾個,那人若不是事先知道門前被布了陣就是真正了解此陣真髓。不知開井盜屍的是不是同一個人,也不知和皇上征地有什麼相關,但提到五蓮山,風花穀和土窯,她突然想起那荒山本名南嶺,曾是山居盛地,在這四處建廟觀定有隱情。這麼一想,她頓覺背脊發涼,有種禍災將臨的預感。

殿下沒注意她陰晴不定的神色,心中掛念傅將軍的安危,望江興歎,[將軍被革職後我曾來這裏探望,那時他已經遣盡家仆,一人留守在那裏,隻想保住一塊安身之地,我卻連他這點心願都實現不了。]他曾多次進言,請求父皇收回呈命,但父皇卻鐵了心硬要把地收回來,[哎…父皇真是越老越糊塗了。]且不提傅將軍幾代為朝效力,戰功赫赫,光是先太皇禦賜的聖地也不容後世妄改遺命,更別說挖人祖墳的事為天下所不齒了!

經年見他神情激憤,歎了口氣,[你就這麼對皇上出言不敬,沒關係麼?]

殿下哼了聲,[他要興廟觀是為了煉靈丹以求長生不死,不是糊塗是甚麼!生老病死,天經地義,哪有人不死的?為什麼父皇看不透呢!]

他所敬仰的父皇,勇敢而偉大,上能振朝綱,下懂體恤民苦,輝煌了大半輩子,什麼風浪都經過,就是親征上戰場也不曾退縮,臨了竟怯起理當會發生的事,他不明白,人老了為什麼心思也會跟著轉變,若是人人皆此,豈不天下大亂?

[人看不透的事多著呢,想長生不死的人也多著呢,可是有幾個能如願呢?人還是安心做人的好。]經年反身趴在護欄上,支肘托腮,眼睛半睜半閉像要睡著了般,[不說這個了,殿下,說說你吧,來拿經年問罪就來吧,何苦差個道士跟前跟後?那道爺是當官的?以前在宮裏沒見過他麼。]

[守老弟是賢丞相的獨子,賢丞相醉心道學,得子後便將他送去道觀修行,守老弟也挺爭氣,小小年紀就被奉為真人,十歲入朝受封禦官之職,你在宮裏時他正出外巡訪各地道觀,因而沒碰上麵……]他見經年瞪過來,似乎對他道諸葛守的家世很不耐,忙切入主題,[他會跟著你也是出於巧合,我曾派人四下打聽你的去向,順便托信給在皇城外出公的官員,若見到穿白衣紅緞的姑娘,身邊帶著個僵屍行頭便發火信告知方位,守老弟是在富貴城放的第一發火信,據說他當時受人之托去那裏驅鬼,結果正好碰上這般描述的人,守老弟是個一板一眼的人,既是受人之托必會做得用心,這才一路跟著你,未免我人到了你也跑遠了。]

經年嗤笑一聲,諷道,[他用心用過頭了!]不就捉個人,還這麼大費周章的,弄得她也疑神疑鬼,不得安心。

殿下看了她一眼,似乎猜到她在想什麼,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你以為…我是來拿你回朝問罪的麼?]經年沉默不語,他又道,[私逃出宮是一罪,擅帶屍五爺又是一罪,罪上加罪,應受重罰。]

[別忘了五爺是我帶進宮去的,官位也不是我要的,妄加之罪難以服人。]去年年初,她進京看廟會,巧遇皇上出宮祭靈,隨行的禦屍官中途換符出了岔子,那行頭突然發起狂來見人就咬,正巧她經過,見那瘋東西在對麵撒野就隨手扔了一符過去,當時她都不知道那轎子裏坐得是誰,如果知道,怎麼也不會輕易出手,結果就那麼一扔,給自己攬了一樁大麻煩。

[穆禦官,屍五爺是編入禦冊的僵屍,當年雖是太祖皇帝分派給你上輩所用,但它仍屬於皇室,你上輩就是將其占為己有才被驅逐出宮,父皇念你降服狂屍有功,不計前嫌封你為禦屍官就是希望你能承接上輩未盡的責任,繼續為朝效力,你實在不該……]

[五爺是我的!]經年打斷他的話,眼神銳利如刀,[被編入禦冊的僵屍隻要被派上誰都能用,不用時就存放在冰窖裏,年代久遠不能用了的就像燒廢物一樣被燒得一幹二淨,我的五爺怎能受這般待遇!?]

[火葬…是對靈魂的一種解禁,怎能說……]他還沒說完就被經年滿眶的淚水給震住了。

[那不是火葬,是火刑!為了將靈魂驅離肉身才會用陽火灼燒,縱然陰靈能因此離體升天,但此間有多痛苦你能想象嗎!?升靈驅靈一字不同,差別卻好比天地!]人有多愚蠢就有多自私!

殿下沒想到她的反應這麼劇烈,一時張口結舌也不知說什麼好,打認識以來她都是笑臉迎人,讓人不禁懷疑她是不是隻有喜樂這兩種情緒,這樣的人居然能看見她的眼淚,那些失掉的東西有那麼重要,值得她如此這般麼?

經年抓起袖子擦眼,吸幹裏麵的淚水,放下手時又換了張笑臉,[殿下,不扯這個,你想拿下我,還得看你有沒有這本事,不是我吹牛,就算玄影出手也不一定奈何得了我,別說還有五爺壓陣,不想鬧得兩敗俱傷,我勸殿下您還是睜隻眼閉隻眼放經年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