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經年一行自土窯鎮直穿而過,沿途隻看到滿地散落著籮筐,鬥笠等物事,想來上京趕集的攤販旅客早逃的逃散的散,就連鎮前的村落裏也瞧不見半個人影。
出了土窯鎮,又往南跑到一個岔路口,這口子風大,沙塵陣陣掠過,經年停步朝腳前望了望,回頭對盧懷任道,[看來殿下帶著大批人馬打這橫道上過來。]說著橫臂從左到右一比劃。
盧懷任順著她的指向掃過去,就見土道上陷著一排排馬蹄印,風卷著沙一層鋪過一層,把那印子遮得淺淺的,就像浮在地麵上一般。他看向隱約現在紅光中的皇城,心下焦急,直道,[咱們趕緊去,那公子爺哪是打仗的料,可別先被人給打了!]
經年倒是不怎麼擔心,近來西境邊界戰事不斷,前不久兵部又撥了兩師兵馬前去支援,主要兵力用於對外征討,城防便相對薄弱,如果沒有幾分把握哪敢貿然興兵造反?
況且殿下的後台可不單單隻有一個賢丞相,那股隱藏在暗處的勢力恐怕連殿下自己都毫無所察。
經年不經意想到玄影,幾段回憶在腦中閃過,心裏頭著實奇怪,且不說元天師和刑天這兩妖孽興風作浪,殿下都走到造反這份上了怎的還不見那批保皇派出來護駕?
但見盧懷任夠直脖頸朝前張望,心知他這麼急可不光為了殿下,也不多廢心思瞎琢磨,開口道,[趕早比趕遲……]話說了一半嘎然而止,後偏頭望向東邊。
盧懷任順著她的眼光看過去,還沒看出什麼道道來,又聽經年低語,[有人過來了。]
盧懷任豎直耳朵,果然聽見一連串急促的馬蹄聲傳來,由遠到近,聲音越來越響,不出半刻,遠遠看見一人策馬狂奔過來,在漫天紅光的映照下,即便距離甚遠,眉目也能分辨得清楚,來人正是先前遭受重創的諸葛守。
經年見他跨在馬上,身子隨著劇烈的顛簸七搖八晃,像是隨時會被顛下馬來一般,心想:這才過了幾天,小道爺內傷外患,不休養個一年半載的哪成?這會兒居然還敢玩命狂奔,真好膽色。
這麼想著,腳已經邁上前,盧懷任和[屍五爺]跟在後麵,一起迎了過去。
這時,諸葛守也瞧見了他們,臉上露出欣慰的神情,驅馬跑到近處,陡然身子一歪,雙手鬆脫了韁繩,眼見就要滑下馬背。
經年單腳猛一蹬地,一躍騰到馬頭上方,兜手一撈,把諸葛守夾在肋下,側翻半圈,腳尖在馬鞍上一點,輕飄飄地落到地上,那馬兒又朝前奔出數丈才緩緩停蹄。
經年放諸葛守下地,指點他左胸的定心穴,又覆掌上去以內力助他調息,之後扶他坐在地上,笑道,[道爺,您可又把經年給嚇壞了,不乖乖養傷玩兒什麼飆馬呀?]
諸葛守抬袖擦擦額上的汗珠,橫了她一眼,微喘道,[都這時候了你還有心情消遣我。]抬眼間瞟到站在她身後的[屍五爺],一愣之下,喃喃道,[搶回來了?]
他總覺著哪邊看得不大對勁,但心有旁騖,也就沒往深裏想,隻對經年道,[殿下這個混蛋撥了我爹的人馬反上朝去了!!]
原來那日玄影說向丞相府求援並不單單是要把他送回去養傷,賢臣相告老還鄉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說是受寵臣排擠,實則是殿下在外培養勢力的暗樁,這私底下的往來諸葛守這個做兒子的都沒聽他老人家吐過半個字。
不久前,諸葛守也想過一旦到了萬不得已的當口,就斷絕關係以避免家人受到牽連,賢臣相這種刻意隱瞞事實的心思,和著一揣磨,他哪有猜不透的道理?但是,看透歸看透,諒解歸諒解,慪氣還是難免。
盧懷任是江湖浪蕩子,對這些權勢之爭沒個概念,是以聽諸葛守這麼沒頭沒腦的一句,也隻聽出太子殿下搬兵造反這事兒,但經年心裏可就明白得很,雖說從沒特意關心過宮裏的是是非非,但人活得久了,八卦也聽得多,再加上她前不久在朝中呆過一陣子,不會講故事還能不會聽嗎?
殿下暗中招兵買馬,就是為了對抗以元天師為首,擁立鴟鳶為太子的那股勢力,就算能順利繼承皇位,但這位子哪是能坐得穩的?宮裏遍布敵人的眼線,如果身邊沒有一群實打實的親信,被篡位還不是遲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