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那句話之前,譚星不記得已經給自己做了多久的心理準備,可是當那句話真的從夏言歌嘴裏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心髒就像在被淩遲一般,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那一刻自己是用什麼表情點頭離開的,他那個時候,隻是拚命地想,他要離開,要離開。
如果再不離開,他想自己的靈魂就會先於自己的軀體,慘叫出聲了。
不記得有多久,自己的靈魂,就像是蜷縮在某個無關緊要的髒器或者肢體的末端裏麵,逃避著,不願意麵對這個世界,可是人真是奇怪,唯有疼痛會那麼明晰地激活全身的每一個細胞,從心髒延伸出來的痛,似乎是在身體的每一個細胞叫囂著,讓自己無力承受下去。
“分手吧。”
他在D.S的洗手間裏麵,對著鏡子看見自己的麵孔,正像是任何一個無能而醜陋的麵孔那樣,迅速地蒼老下去。
他看見自己發紅的眼眶,像無力回天的困獸,可是他不能喊叫,不能流淚,他知道他要特別自然地走出去。
――請你相信我。
相信我在那些隔著海峽最真實的,從來沒有按下暫停的想念,相信我還曾懷抱希望認定你是我生命裏麵最美好的存在。
不管是是那個馬尾辮的女流氓,還是現在這個自以為自己很強悍的女漢子。
每一個瞬間,無意間散發出溫暖熱陽光那般,你,曾讓我以為覓到你就是救贖,以為自己不用再孑然一人,行屍走肉樣活在這個世界,可是最終卻發現一切都變成流沙堆砌的城堡,脆弱到不堪一擊。
三個字,足以讓一切都崩潰。
原來這世界荒唐至此,這綿延著的,我不知道會斷在哪裏的生命線,蜿蜒繞過我最珍視的一切,讓我喪失了所有的話語權。
我還能相信生活會給我什麼好臉色看呢?
那天晚上,梁蘇涵再次回到那個所謂的“家”,從外麵看起來,裏麵好像沒有人在,可是到客廳打開燈,就能看見坐在沙發上,像一尊雕塑一樣的譚星。
似乎沒有很意外,兩個人對視的時候,梁蘇涵仔細地看了看他。
他沒有喝酒,清醒無比,臉上也沒有任何表情,她突然想到了,曾經,他也不過是個任性的少年而已,擁有最單純的愛恨,認定了一個方向,就固執地不願意接受別的可能性。
她走過去,坐在他旁邊,說:“對不起……”
她拚命地忍著自己的眼淚,挽了一下頭發,又說了一遍:“對不起。”
“不,該道歉的人是我,”他終於有了一點反應,隻是淒楚地笑:“對不起,過去誤會你那麼多年,對不起,讓你帶著我這麼一個累贅生活那麼多年,對不起,如果不是我……你應該會有更好的生活……”
他說著,低下頭去:“對不起……”
她閉上雙眼,淚水順著雙頰滾落下來,偌大的客廳裏麵,唯有那略顯卑微的聲音還沒有停歇。
“對不起,對不起……”
她張開雙眼,看著這曾經熟悉現在卻無比陌生的一切,怎麼也想不起來,當初自己是靠著什麼樣的勇氣來到這個家,生下自己的孩子,然後,又是怎麼在那份離婚協議書上麵寫下自己的名字……
其實她自己就沒有怨過沒有想過嗎?
她再心底笑自己,當初,自己也曾自私地想要打掉自己的孩子,可最終還是下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