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真的以為我不敢殺你們?”劉諭的臉再一次陰沉起來了。
就在他盤算著接下來應該怎麼逼問出這些農戶村長的所在地的時候,一個莊嚴的聲音響起:“好了好了,都停手吧。”
“停手?”劉諭順著那個聲音看去,隻見一個老者從人群中緩緩走來。
村民們側目看著他,有的人閉口不言,有的人輕輕叫了一聲“村長”。雖然聲音很小,但是劉諭恰巧聽見了。
“你就是西村的村長?”
“正是我了。”老者眯著眼睛打量著劉諭,“你是,新來的郡守吧?”
“是的。”
“其實你的來意我差不多都清楚,你想把我們村子改造成東村那樣的吧?”老者問道。
“沒錯。”
老者輕輕地歎了口氣,然後說道:“你們請回吧,我們西村自給自足,平日裏過得安安穩穩的,沒有什麼不好。也沒有必要改動,倒是你們朝廷,十餘年前遺棄了我們,現在又要重新接管土地,還用如此霸道的手段,我們難以相信你。”
劉諭輕輕皺眉:“十餘年前的事情我不了解,但這土地終歸是朝廷的,我是新來的郡守,這土地該如何利用,自然是我說了算。”
“此言差矣。二十多年前,我們奉命遷移到這裏,這二十多年來,我們一直在這土地上耕作,從未有過差池,但是十五年前朝廷就不再管束了。這些土地,這些人民,這些產物,全都應該是我們所得,你這一番話語就想要不勞而獲,未免有些不講道理了吧?”
劉諭這才算是知道為什麼村子裏的人一開始並不和劉諭講話,因為他們村子裏有一個能言善辯的村長,隻要讓村長出言談判,他們才不會在談判上落下風。
因而劉諭決定,既然武力可以解決的事情,為什麼要用談判這種手段?
“二師父……”劉諭看向陳神,隻是陳神身影還未動,老村長就開口說道:“打吧打吧,反正你們也不會殺我們,要是打夠了打開心了,你們就離開吧。”
劉諭咬了咬牙,他還真的不敢殺人。樂正權說過,能不殺人的時候盡量不要殺人,否則到時候自己變成光禿禿的光杆司令,可不能讓死去的人都複活回來。
隻是他真的對西村村長這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深惡痛絕,他冷哼一聲,拂袖而去,其餘人也跟著上車。
看到這尊煞神走了之後,老村長輕輕矮下身子,然後把躺在地上的人攙起來。
說來也奇怪,內力原本在這些農夫的五髒六腑之中四處作亂,一時半會兒不得安寧,但是隨著老村長一個一個地攙扶這些人,他們隻要一站起來,疼痛感立刻就消除了。
他們也不知道這種疼痛的原理是什麼,隻當老村長神通廣大,不再多問。
一行人乘著車馬回去的時候,劉諭止不住地錘桌板,他隻當這一次又搞砸了,這群人不服從他們也就罷了,還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一個伶牙俐齒的老村長,不怕威逼也不怕利誘,不知道這群人想幹什麼。
“我覺得懷柔政策好一些……”文秀輕輕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這根本不是政策不政策的問題,那幫刁民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合作,你即使是懷柔了,他們也絕對不會和我們合作的。”劉諭說道,“你看到那個西村村長了嗎?你就算對他溫柔地說出你的來意,他也隻會溫柔地回答你‘不好意思,不可以’。這種老頑固是講不通道理的。”
“你的方法不也沒有奏效嗎?”文秀說道。
“咚!”劉諭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文秀,你會法術嗎?”
“啊?我會一點點。”
“一點點恐怕不行……”劉諭搖了搖頭,“這怎麼辦,我難道要向大師父低頭?”
陳神忽然開口說道:“你這次向樂正權認輸吧。”
劉諭驚訝地看著陳神,張著口說不出來話。
“我想了一下,這個老村長有些不平凡,應該是一個很厲害的老油條了,你應該不是他的對手。”陳神說道。
“不行,我一定要……”
“這個村長會武功,而且也可能會法術,他不是平凡人。東村有那個陰神庇佑,保得他們一時安寧,西村沒有什麼神明,卻仍然能夠在禾渚群妖的破壞下生存下來,說明他們一定有過人之處。”陳神說道,“我想,樂正權也以為他們隻是有什麼奇特的手段,能夠躲避群妖,現在想來隻怕是這個村長有什麼能耐。”
“禾渚群妖?”文秀聽到了一個新名詞。
“就是之前幫我們造房子修路的那群妖怪,他們曾經是禾渚郡的一大禍患,被樂正師……先生降服了以後,禾渚郡才安寧下來的。”
“那群妖怪的實力不弱啊!”文秀訝然。
“樂正先生很強的。”劉諭對文秀說道。
文秀這才認真起來,暫時性地收起了對樂正權的輕視之心,看樣子,他應該是一個很強的武士了。
“那我認輸了……”
“我來和樂正權說。”陳神說道,“你回去照顧商道,這幾天會有一批很大的貨物。”
“是樂正師父瞞著我運送過來的?”
“是的。”
“你們總是瞞著我。”
“告訴你太多,你的腦袋會爆炸的。”陳神說道。
劉諭搖了搖頭:“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陳神笑了笑:“其實我也不太懂他想要做什麼,我隻知道他在布一個驚天大局。”
“有多大?”
“你知道你距離你的目標還有多遠嗎?”陳神沒有說皇位,而是說的“你的目標”,因為文秀還在這裏。
劉諭看了一眼文秀,也自然知道陳神說這話的目的:“還有多遠?”
“還有四個比你優秀的人,他們比你更得人心。”陳神說道,“我之前問過樂正權,你僅僅治理好一個郡縣,是完全不夠的,家族也不會選擇你當繼承人。”
陳神一再地規避皇室的詞彙,雖然文秀遲早是要知道的,但不是現在。
文秀聽他們說的這話,暗暗心驚,什麼家族這麼殘酷,治理一個郡縣的功勞都當不了繼承人?
等等,他姓劉……難道說他是某個皇子,或者是某個親王的兒子?不對不對不對,皇子肯定不可能,皇帝怎麼會把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到這個地方來受苦呢?肯定是某個親王的兒子被送出來曆練。
當世十國,南蜀,川漢都是同姓親王,當初分封的時候倒是有不少劉姓諸侯王,隻不過後來被吞並的被吞並,沒落的沒落,異姓諸侯從此多了起來。
“四個……”劉諭看向了窗外。
當今大證皇帝還有六個孩子,除了十皇子以外,還有四個皇子和一個公主,自從六皇子死後,六皇子的生母在生下十皇子後也就去世了。皇帝從此不再親近女色。
除了沒有威脅,並且偶爾還會照顧劉諭的九公主外,八皇子和七皇子兩個雙胞胎一直都以欺負劉諭為樂。但這兩個人其實很草包,不足為患。
三皇子頗有智謀,但以樂正權的說法來說就是陰謀足以,治國無方,至於大皇子,更是草包中的草包,但大皇子人脈廣,待人和善,在朝中呼聲很高,想要和大皇子競爭,沒有足夠的業績是不行的。
大皇子已經四十餘歲了,和六皇子幾乎是同輩,他所立的功業,絕非劉諭能比擬的。劉諭如果想要和他競爭,基本上是毫無勝算的。
“老七和老八,我已經超越了吧?”劉諭問道。
“差不多,你和他們的地位原本就應該是相仿的。”陳神說道。
“大哥和三哥……”劉諭苦惱地看向窗外。
“這我就不清楚了,樂正權應該比較了解。”陳神說道,“其實你不必擔心,隻需要信任樂正權,一年之後,你的實力自然不會弱。”
劉諭卻沒有聽進去,他仍舊是滿目愁容地看向窗外。
陳神知道,今天的事情搞砸了,他的心情很糟糕。他想裝出樂正權那般的強勢,但很可惜,他失敗了。
一路無言。
回到城鎮後,陳神把遇到的一切稟報給了樂正權,樂正權聽後也沒有責怪劉諭,反而是給他安排了其他的任務,要他接下來去訓練一夥民兵,帶領他們這次來的宮廷武士訓練東村的農民。
之後,他把文秀安排和劉諭一起,自己帶上了元嫣,和陳神,次日一早,再度出發。
這次可就不需要車夫了,所以來過這裏的人隻有陳神。一行人繞過村口的守衛,來到了村落裏某個房子的屋頂。
陳神聲稱自己有辦法找到村長,因而一行人沒有和守門的人發生衝突。
來到村口,陳神拿出一個奇怪的音叉,然後輕輕敲打。音叉居然沒有發出聲音,這比它的樣子更古怪。
陳神不斷地敲打音叉,音叉卻始終沒有發出聲音,元嫣好奇地問道:“它是不是壞了。”
“不是。它發出的聲音你聽不到而已。”陳神說道。
“這是超音波吧?”樂正權問道。
“對,瑞運國傳過來的工藝,我湊巧學會了。”陳神說道。
樂正權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