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蠻族。”劉諭回答道。
“牽製住北方軍的就是蠻族,如果解除了蠻族的威脅,是不是北方軍就可以暫時安定下來了?”陳神說道。
“是,但解決不掉。”劉諭說道。
“蠻族在外麵,和你打遊擊,他們的體力勝似馬匹,馬也不適應那裏的寒冷氣候,他們在雪原上跑起來比馬都快,所以肯定我們主動出擊是不可能對他們造成傷害的。”陳神在蠻族兩個字下麵畫了兩個鞋子,然後在騎兵下麵畫了一個鞋子,示意蠻族跑得很快。
“而且,在外麵打遊擊戰,也難免會傷害到無辜的蠻族部落,大部分小部落還是靠和中土的貿易營生的,如果失信於他們,指揮製造更多的敵人,這樣隻會給北方軍製造壓力。”陳神說道。
劉諭第一次聽陳神對他說這麼多話,於是聚精會神豎起耳朵,不敢出氣,生怕漏聽了一個字。
“但是,我們可以設伏把蠻族引進來殺掉,肯定不是殺掉所有具有攻擊性的大型蠻族部落,畢竟也做不到,兵力沒那麼多。”陳神在地圖上把蠻族橫向劃分成兩半,在上麵的部分寫了一個“友善”,然後在下麵的部分寫了一個“凶惡”,“會來侵犯大證邊疆的,毫無疑問就是比較凶惡的蠻族部落,這種部落即使是在蠻族內部也不受歡迎,但他們實力強,沒有人能拿他們怎麼樣。”
“所以……”
“所以樂正權才會出此下策。”陳神說道。
“做得到嗎?”劉諭開始懷疑計劃的可行性。
“我提供了蠻族入侵的周期,通過他們部落人數,襲擊獲得的資源可以計算出他們資源耗盡的日期,隻要把這些日期標注出來,嚴加防守,蠻族的入侵就不會太難突破。”陳神說道,“最多半年,如果半年他們都攻不破長城,內部一定會引發矛盾,緊接著一個個部落就會分裂,當然,內戰是不可能的,但隻要分裂了,蠻族就進入了樂正權的圈套裏。”
看到劉諭一言不發地聽著,連問問題的想法都沒有,陳神當即也不等他發問或者催促,直接繼續說道:“比較大的蠻族部落會有內鬼,加上我們透露出去的消息,蠻族部落會接到‘長城牢固仰賴於禾渚郡輜重的功勞’這種信息,他們就會派兵來攻打禾渚郡。”
“我們放開城門?”
“我們透露出禾渚士兵不在鎮守的假消息,然後派民兵站在城樓上給他們撓癢癢。”陳神說道,“如果不加防禦,他們絕對不會輕舉妄動,但是如果派上民兵狐假虎威,他們絕對會高高興興地落網,這就是愚昧的蠻族人。”
“之後呢?”
“我們暫定的目標是哈奇部落,這個部落的酋長說來和我的淵源也很深,我知道內鬼是誰,所以也能把消息通知到他。”陳神沒有說的是,他的親生父母就是被這個哈奇部落害死的,他的母親曾經是這個部落的酋長之女,而現在的部落酋長,就是他的舅舅。
蠻族人之間除了父母子女可沒有其他雜七雜八的血緣關係,有的時候兄弟姐妹之間也能自相殘殺,所以陳神絲毫不為算計他舅舅感到恥辱。相反,他認為自己這樣做可以報了殺死自己父母的仇。
“之後他們會分裂,無數個小部落會互相爭奪地盤,但要緊事還是糧食,哈奇部落分裂以後,總會有第一個小部落和我之前所說的內線有聯係的,他們會派出士兵,我們把他們引進關口,然後來一個甕中捉鱉,直接利用騎兵下坡的衝鋒之力碾碎他們,之後借此殺雞儆猴,北方軍可以適當地出擊,拉攏一些部落,剿滅一些部落,大約過個一年半載,北方軍就可以獨立出來,形成一支可以為你作戰的部隊了。”
“屆時,我就要用劍指向我的兄長們了……”劉諭緩緩地說道。
“害怕嗎?”
“無所謂害怕與否。”劉諭搖了搖頭,“比起那些,我更怕辜負了師父們的期望。”
陳神輕輕拍了拍劉諭的肩膀,低聲說道:“再忍一段時間,你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
喜歡做的事情嗎?劉諭在心頭苦笑,倘若我沒有喜歡做的事情呢?
“對了。”劉諭忽然切換了話題,“我好想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其他人了,他們都在哪?”
“你說誰?”院子裏目前有謝公柳一個人,他負責看家護院,並適當性地對樂正權之前的法術造物進行維護。其餘的人,比如說文秀或者元嫣,都已經不知所蹤。
“元嫣姐和文秀什麼的……怎麼沒看見他們?”
“元嫣去找樂正權了,因為她聽說樂正權回扶都,就跟過去了。”陳神說,“至於說文秀,我也不知道。”
“這樣啊……”文秀不在的時候,劉諭總感覺自己身邊哪都不自在。自從上一次兩個人一路上聊了一段時間後,劉諭就對她無話不說。
樂正權和陳神雖然說也都是他的同齡人,但他總覺得這兩個人給他了一種很強烈的距離感。元嫣倒是不會給他這種感覺,但她也不會理解他。
“其實你沒必要問我,她的動向你應該最清楚,如果你都不知道我卻知道,你會怎麼想?”
“……”好像,自己會有點不自在?
“太年輕。”
“……”
西村。
沈康張弓搭箭,隻眼緊閉。
“嗖!”離弦,中靶。
沈康慌慌張張地跑向了靶子,卻發現箭矢恰巧擊中了靶心向下一點的位置,這讓他不由得皺起眉頭。
“睜眼睜眼,射箭的時候睜開兩隻眼睛,一隻眼瞄準,另一隻用來計算距離。”身旁一個護衛教導他。
“白大哥……”
“平時叫白大哥,叫你射箭的時候叫我師父!”白姓護衛出言提示。
“哦,師父。”沈康匆匆忙忙低頭,“師父,射箭的時候不都要閉一隻眼睛嗎?”
“射箭和打獵不一樣,不是說擊中目標就行了。”白姓護衛說道,“你閉上一隻眼睛之後,你的肌肉就會緊繃,雖然說便於瞄準,但不利於你長期瞄準設計,擅用雙眼瞄準可以讓你在戰場上持續作戰的時候保持精準度。”
沈康哦了一聲,然後又試著睜開雙眼,射擊了一發。
這次偏移得更遠,離靶心足足差了三環。
“你不要用兩個眼睛都去瞄準,一隻眼睛用來瞄準,一隻眼睛構建立體的結構,這種士兵的弓箭不是那種勁弓,是有拋射角度的。”
“師父。”沈康開口,打斷了白姓護衛的話,“不是有那種獨眼的將軍,射箭的時候用眼罩遮住一隻眼嗎?”
“那種也是為了瞄準,但本質上有不同。”白姓護衛思索了一下,整合了一下想說的話,然後一口氣說完:“我們普通士兵在戰場上一般都在後方,受限於經濟條件限製,一般是不會使用比較昂貴的弓,像他們那種弓騎將使用的弓都是反曲弓甚至是扶都購買的複合弓,這種弓威力可以媲美弩,弓騎將的手勁一般都比較大,所以他們能夠拉滿弦,一箭射出去,近乎是一條直線,但我們普通士兵拉滿弦射出去的弓箭也會緩緩下降,就像你剛才那樣,你閉上一隻眼睛瞄準,你的眼睛、弓箭靶心幾乎在一條直線上,但你仍舊是偏移了好多,就是這個道理。”
沈康再一次點頭,他睜開雙眼,會心地去瞄準,然後一箭射出去,這次正中靶心。
“不錯。”
“師父。”沈康開口,“有沒有再好一點的弓?”
“你可以拉滿弦了?”
“可以了。”沈康為了表現自己確實可以拉滿弦,因而搭上箭,把弓拉得滿滿的,“我想學弓騎將的本事。”
“弓騎將也要從士兵開始學。”白姓護衛說道。“而且我現在沒有你可以用的弓。”
“也就是說還有其他的更好的弓?”
“你用不了。”
“我想試試。”沈康期冀地看著白姓護衛。白姓護衛拗不過他,於是說道:“好吧,你在這裏繼續練習,我去給你拿弓箭。”
說罷,他擺了擺手,離開了臨時建設的練武場。
沈康興奮地把弓再度拉滿,然後一箭射出去,這次他心不靜,偏移得就遠了好多。
這次他看到自己偏了這麼多,於是做賊心虛地左右看了看,發現周圍沒有人,根本不會有人察覺,就躡手躡腳地走到靶子旁邊,把那支箭拔了下來。
而這時,一個女人的嘲笑聲響起了:“你拔掉它,就能改變你這一箭射得這麼歪嗎?”
“什麼人!”沈康猛地一個回頭,卻看見文秀站在那裏輕笑。
“文秀姐姐?你怎麼來了?”
“我是副郡守,也被分配到掌管民兵的職責了,所以來視察一下,看看有沒有人偷懶耍滑頭,結果剛來就看到了一個。”文秀緩步走近,然後指了指靶子上沈康的箭坑,“即使是拔掉這支箭,這個坑也會留在這裏,掩蓋不掉的,你沒必要去遮蓋它。”
“文秀姐姐……”沈康有一些不好意思。
“這沒什麼值得羞愧的,不就是有一次射歪了麼,你不要去怕射不中,太過在意命中率,反而會成為自己的心病,這就叫因噎廢食。”文秀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