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漱倒是很快,等爬到床上,散下束了一天的發絲,朦朧摸著滿足的胃部,抱著軟和散發著太陽味兒的被子,整個人都要舒服得癱軟在大炕上了。腦子裏想起青黛提到的大姑太太明兒也要去……朦朧在陷入沉睡之前非常不屑的撇了下嘴。
瀝州地處南朝西北之隅,土地貧瘠氣候幹燥,緊挨著瀝州的就是南朝的出雲關。關內隸屬於當今南朝,關外,若是二十年前,那也是南朝的土地,但是如今,卻是在金胡的鐵蹄之下。周家巷在瀝州城是人人皆知的所在。周家,雖然現今已經不如當年的周家那樣勢大,但是在戰亂頻頻的瀝州,卻是極少數的百年世家。
那些當初同樣有些根基的世家,大多在家族鼎盛時或者戰亂紛紜時南遷了,少數沒有遷徙的,就算不被戰亂波及,也免不了一代代的衰敗,畢竟這裏環境惡劣不是那魚米之鄉。周家已經大不如前,但是周家巷,還是那個周家巷。瀝州人還知道,周家巷裏,有位周公子。
此時的周家巷裏,正有兩撥人往同一個方向聚集而去。那是周家巷西南邊的傷槐堂。非常有年代感的一塊牌匾,卻並不是這個院子裏的老物。
回回看著這塊牌匾,趙氏才覺得自己心裏頭還存有那麼一點有熱氣的念想。她和丈夫周世錚在這塊牌匾下進進出出二十幾年,生兒育女。五年前丈夫亡故的時候,五房以大房人丁稀少卻占據麵積龐大的正北邊的主宅,而五房人頭多卻擠在西南邊小小一塊兒,提出互換宅子,趙氏連氣都沒想生,帶著兒子兒媳一家,帶著這塊傷槐堂的牌匾,就搬了。
初一,趙氏照樣早早在傷槐堂正屋的主位上坐著,等著每月一次例行的會麵。一個並沒有分散的家族,每個月初一,各房都聚集在傷槐堂,對上個月的帳,支下個月的銀子。本來這種事情,該是帳房自行清算,各房自行去帳房申領的,但是周家卻是例外。
想起這原因,趙氏未免又要傷懷。一個盤踞在邊界多年的家族,即便有那百來年的傳承和積存,也是抵擋不住兵荒馬亂的動蕩和子弟的不善經營的,到亡夫去世的時候,周家已經不隻是個空殼子了,還欠了好大一屁股的債,甚至是好幾個屁股的債。而作為大房,男人亡故,兒子卻是從小多病體弱,膝下隻有一個女兒,大房是沒辦法再把這爛補丁家業繼續操持下去了。
周家除了大房,和兩位出嫁的姑太太,還有三房和五房,五房一聽說那幾屁股的爛債,頓時嚇得屁滾尿流有多遠躲多遠,不當家隻管每個月支銀子當然更好了。這差事就毫無懸念的落到了三房頭上。那時候的三房,是為了奔大哥的喪,才回的瀝州,趙氏沒想到,她那亡夫周世錚恐怕也沒想到,這周家的破破爛爛的家業,竟然是三房一個小姑娘給支撐起來了。
想到這小姑娘,趙氏還在愣神呢,這小姑娘已經走到了麵前,“朦朧給大伯母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