瀝北樓的大好勢頭讓郭大貴和張登前劉愛民三人非常振奮。六月底,郭大貴就帶著他們啟程回瀝州去,帶了戚廷嶽的手書,到時候上山也能找瀝州衛的人幫忙,運送獵物回來也能更方便些。本來張登前和劉愛民打算北上的,也就打算從瀝州回來之後再去了。
周朦朧讓包媽媽置辦了兩車土儀,讓郭大貴帶去瀝州。雖然戚廷嶽的手書加上劉大人還在瀝州為任,但是禮尚往來總是要的。沒想到包媽媽置辦好了,郭大貴卻是有些抓耳撓腮的跑來問周朦朧,“……大奶奶有沒有什麼要給周家巷送去的?還是就從這兩車裏麵我挑些給送去?”
周朦朧一愣。若不是郭大貴來問,她還真是壓根兒沒想起來周家巷的。想了想,她就說道,“就從那裏麵挑點兒給送去就好了。不用送多,跟送給牛百戶他們的一樣就行了。送到就行了,也別多說什麼。問你什麼,你就說你是大爺派去辦事的,跟我不熟,什麼都不知道。”
郭大貴愕然,好半晌才呐呐點頭,“哦。哦。那我曉得了。”
郭大貴轉身要走,周朦朧想想皺皺眉頭又加了句,“若是跟你要東西要錢要人情,一樣都不要給。牛百戶那邊你也告訴一聲。”不是她舍不得,隻是她太了解周家人的不勞而獲勢利熏心的惡性了。嫁出來,她就不想再沾惹一點兒。因為現在再沾惹上,那不是她一個人,而是連帶著戚廷嶽。
郭大貴的步子一頓,腳踝都差點扭了,不過隻敢背著身子點點頭匆匆跑了。他也真是腦子見風,在瀝州時就知道周家待周姑娘不大好,現在還想著跑來問這個,不是給人添不痛快麼。可是不問問他也不痛快,他回鄉激動死了,那也是大奶奶的鄉啊。
周朦朧看著一陣好笑,真是難得見到郭大貴失態的時候。不過遂又搖搖頭歎口氣。
周家,她待周家不薄的,不然瀝州現在哪裏還有周家。
不過,周家待她麼……勉強算是不薄。起碼讓她等到了戚廷嶽去尋她。其他的都不算什麼了,比起戚廷嶽,其他的真的不算什麼了。
瀝北樓紅紅火火,紫蘇卻直到十月末,尚京見秋了,才到山然居來見周朦朧。
紫蘇是頭天去玉扁齋的時候,先拐到玉扁胡同這兒,讓門子上的婆子遞個話,說第二天晌午後過來給周朦朧磕頭。周朦朧聽了那婆子的話,給了五個大錢讓人走了,回頭還跟小茴打趣道,“紫蘇出門小半年兒,倒是客氣起來了。”
到第二天晌午,周朦朧午睡起來,想著一會兒紫蘇要來,就給廊下的幾盆花澆澆水,正好太陽此時也曬過去了,廊下正陰涼。
“大奶奶。”聽得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周朦朧執著水壺直起腰,回首就看見紫蘇笑吟吟站在院子中央靠西邊的位置,逆著光,臉上大大的笑容看得周朦朧眼裏一陣酸澀,恍惚間還以為是紫蘇還在身邊當差,進來跟她回事兒一樣。
“來了。”片刻的怔怔然之後,周朦朧吐出兩個字,視線才落在紫蘇和其他丫頭不同的衣飾上。梳著婦人髻,素淨的斜插一支喜鵲登梅金釵。身上不是慣常穿的光鮮衣裙,妝花緞倒是成色新的很,就是眼色太素淨,薄墨灰的,隻有瀾邊上繡了些牡蠣白的流雲紋。
突然就想起來,以往紫蘇總是噘著嘴瞪著眼睛怪她不愛打扮,穿衣裳顏色不出挑,還怪她連梳頭都坐不久,那時紫蘇怎麼說的來著,“……我這梳頭丫頭的手藝都要被主子您荒廢了……”是不是這麼說來著,好像就是。
小茴從一邊兒跳出來,“紫蘇姐姐來了。哦,現在是不是該要叫嚴娘子了?”
紫蘇倒一點兒不害羞,咋咋呼呼就衝小茴一瞪,“說錯了吧。現在人家叫我蘇娘子。”
周朦朧哈哈笑起來,小茴一怔,然後又笑著賠個禮,“是是是,蘇娘子,蘇娘子……哈哈,奴婢這就給大奶奶和紫蘇姐姐搬椅子去,是不是就在廊下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