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南,我回來了。
滿身沙塵的女子歸來後便撲入那依然安詳沉睡的人身上,萬分疲累的睡去。連多想他為何被移到皇宮中,安睡在軟榻上的心神也沒有。
和安一年七月,朝廷賜返襄音公主封號,封葉淩城主為永盛城主,派大軍駐紮,重新歸於朝廷旗下,荀廿桀則被封逸安王。
和安二年一月,皇宮中一片慌亂,本來正是迎春,過新年之時,但皇後臨盆,所以一時散漫的人都紛紛忙亂起來。
“熱水熱水!!快!快!!”
……
“皇後娘娘,用力,用力呀!!”
采溈滿頭大汗,臉色蒼白,腹下的鎮痛讓她快說不出話來,整個人都如張著的弓一般,痛楚難言,她的手指捏著被角,深深地掐入了被褥裏,她的目光卻始終落在帳帷裏側的沉睡的身影上,口中聲音有些含糊,牙齒也打顫,“雍南……”“荀雍南……我……恨死你……了……”
“采溈,采溈你先振作一下,先吸氣,然後再使力,知道嗎?”連白牧雪也緊張下來,時辰已久,他也怕她出什麼事,便也隨著接生婆沒有顧忌地衝了進來。
“我……我,好……”她的手驀地捏緊··
想她一生,什麼傷都忍受過,惟獨這分娩的痛苦,讓她痛楚萬分,還毫無還擊之力。
時間點點滴滴地劃過,宮中的人無不提心吊膽,采溈也似要虛脫而暈厥。白牧雪緊緊地握著她曲起的手指,緊張和慌亂地不斷地引導。
折騰了好久,直到大殿中一聲嬰兒的啼哭聲,才讓整個宮中的人懸著的心才落了下來。
“恭喜皇上和皇後娘娘,喜得皇子!”
雍南這僅有的一脈,她終於保了下來。那一刻,疲憊至極和失血過多的人兒當即昏睡了過去。
兩日之後,清禾被接入宮中,還未歇息好,立即便趕過來看她。
“恭喜你喜得麟兒,這一趟出遊,也帶了一些禮物,但我覺得沒一件能代表我的心意,所以我將昔日皇宮賜給我的金絲,織了一件小馬甲給他,願這孩子黃金蔽體,洪福齊天。”清禾讓小玉將東西放到她的床頭。
“多謝你這般用心,這孩子以後定尊你為尚母。”采溈躺著,看著紅色繈褓中的嬰兒,微微一笑,眨眨眼道。
沈清禾愣住,忽然懂了她的意思,麵上便立即染了些桃色,“這,皇後不要隨意亂開玩笑,他···他不會願意的。”
自從皇子誕下的那日,她便讓人擬了詔書,昭告天下,稱丞相白牧雪為皇子尚父。
“如何這般肯定?當日我去了塞漠,而他一看你的信件斷了,便親自去尋你了,如今更是遣人把你接進宮來,如此用心,難道你覺得他還算是待你如常麼?你先住下,我定會撮合你們。”
清禾謝了她,看著她懷中的孩子,不禁笑道:“皇子的眉目像他,模樣卻像你。”
“是麼,我倒一點兒都看不出來呢。”采溈恬靜地笑了笑,然後又溫聲補道,“孩子取名長寧。”
“那真是對他一生最好的寄願呢。”清禾撫了撫繈褓中安睡的嬰兒,也泛起一抹溫暖的笑意。
一世長久安寧,長寧皇子的降生,無不承載了宮中所有人的祝福,這個幸福但又不幸的孩子,是這江山唯一的繼承之人,更是他僅有的血脈。
也幸好是位皇子,若是個女兒,那這社稷之位的定奪恐怕又將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采溈心中暗歎道。
一朝為母,她的心頭卻有些茫然,悲喜交加。長寧都出世了,雍南,你感受到了麼?
又五年,郢都的柳枝都變長了一大截,繁華更甚,紅牆高閣,褪漆又添彩,一切都仿佛變了模樣,又似乎從未改變。
宮中也幾度更替,春夏秋冬,輪回不停。花開花敗,五度回春。安樂的日子裏,心中空寂,五年晃過,卻顯得尤其的漫長。
“母後,”已經學會各種搗蛋頑皮的長寧,一到了采溈的麵前,便立即換上了乖乖的模樣,什麼都不怕的他,看到母親便不敢放肆了,他抱著她的腿睨了睨床上的人,“父皇何時才會醒啊?”
“我也不知道,”采溈眸子顫了顫,便轉頭對長寧笑道:“你今日可隨太傅學了功課啊?”
“當然,寧兒可乖了。”
采溈眸子微眯了眯,點了點他的眉心,“乖?我怎麼聽說今日太傅被人用彈弓打傷了?”
“有嗎?可我走的時候還明明好好的。”長寧心虛地轉了轉眸子,便爬上了雍南的塌上,學著他那樣躺著,作無辜狀道:“母後偏心,陪著父皇多過我。”
本來要發作的采溈聽了這話,便又隻好心軟起來,這孩子聰明得很,每次都知道用這招避罰,看著那一大一小的身影,采溈心中忽然動了動,真的是翻版兒呢。得此二人,或許是上天賜予她最大的福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