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家國和安繁華散(2 / 2)

可是此生的災難病痛,卻獨獨讓那人占了去,讓她怎麼也割舍不下,想到此,心中忽地寥落悲戚,暗中泣血。

她當日劃腕取血給他,後來牧雪無意間發現他體內的毒已經基本上解了,隻是多年已深的寒症和昔日墜澗的脊骨之傷,令他至今也還未醒來。

牧雪說過,如果他取下他封在他頭上的金針,他能醒過來,便好,但若不能,那便可能……她不能冒一半的風險就讓他這般歿了,所以一直未敢取下。

“長寧,母後若有一日離開了你,你要好好跟著尚父,好好做功課,知道嗎?”采溈忽然拉起長寧,緩緩抱他入懷,含淚笑道。

“母後為何這般說?母後要丟下我?”長寧忽然揚起頭,警惕地看著她。

“不是,母後是帶著你父皇出去一趟,你看他終日躺在榻上,你也不忍是不是?”采溈眸子動了動,溫和道。

長寧垂了垂黝黑的眸子,嘟嘟嘴,“那好,你要快點回來。”

采溈睫毛一顫,撫著他的臉頰,含淚點點頭,“好,好。”

長寧這才放開她,然後爬到了沉睡著的雍南的腰際邊,學著采溈有時的樣子,在他有些涼意的唇上親了親,怕驚擾他一般小聲地道:“父皇,你要好好的高興地出去玩玩,回來好陪陪長寧,你都從來沒陪過我。”

那一刻,采溈的淚水終於忍不住滑落下來,她急忙暗暗拭了拭眼淚。這個人教渡別人,卻連自己的孩子都無法親自把手一授。“你父皇……肯定也會十分惦記你,你再多抱抱他。”

“哦。”長寧便真的彎下身子,乖乖地貼到了雍南的頸邊,然後又貼到他的麵頰上。

采溈看著他倆,心中一酸,眼淚便如泉湧,默默地流下,卻不敢出聲。

春意遲遲,綠柳拂人。

城樓之外,一輛馬車停駐著,邊上站著兩個雪色的人影。

“你真的就打算和他這樣離去?”白牧雪麵有戚色,有些不舍,也有些憂慮。

“放心,我會悄悄地回來看長寧的。”陌擬淡淡勾了勾唇,苦澀笑道:“我知道,他跟著你會很好,你也會待他如己出,以後也定會是個勤政寬明的好君王。總有一日,我們都會離他而去,還不如讓他早早地斷了這份想念。”

“采溈!你··”

“我心意已決,你也不必勸我了。早前我就說過,要圓你一份美滿,這個你收著。”陌擬拿出一卷加了璽印的詔書給他。

白牧雪愣了愣,緩緩地展開看了看,“這··不可!!就算我們之間··可也不能如此勉強。”

“沈家之女,沈清禾,溫婉賢淑,品德卓佳,封為靜賢君;丞相白牧雪,才華出塵,寬仁厚德。特稟天緣,賜二人紅葉之盟,締約一堂,永結為好。”

采溈將詔書緊緊地握在他的手中,“牧雪,你對清禾有好感,我是看得出來的。不要覺得我多加幹擾,其實我是看明白了。這世間愛情,不乏心心相印、冤家路窄、一廂情願和細水長流,但唯有細水長流之情方可久遠,太過熾烈或執著的感情皆如煙花易逝,或因愛生恨,或情癡誤人,或愛及傷己,我要給你的不是一份勉強,而是要贈你一世安好。牧雪,這才是你應該得到的而又當之無愧的美滿。”

白牧雪的喉嚨忽然有些哽咽,說不出話來,隻有眸子間淚光閃爍。

“從來天不從人願,我以前希望我能遇上你這樣的人,可我愛上了雍南;澤隻酷愛醫術,但卻治不好自己心愛的人;雁可認為人生而有命,但最後卻以命換了他人一命;廿桀以為他要的是皇位,可是到頭來不敵心間摯愛;甚至是雍南,以為自己能扭轉命運,其實也無可奈何。你淡欲淡求,你會一直受自己的品性而佑,活得長長久久,幸福美滿。”

“采溈……”白牧雪的淚水潤濕了他的眼眶,他伸手緩緩地擁住了她,在她耳畔輕輕道:“你不要做傻事,雍南會回來的。”

“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采溈也有些哽咽地伸手抱住了他,她也不舍眼前的這個男子,這個心細如塵的男子。

半晌後,她抹了抹淚,微微鬆開了他,看著她此生最重要的摯友,忍著淚道:“牧雪,珍重。”

她揮揮手轉身上了馬車,牽起車中未醒人的手,對著外麵的忍冬道:“走吧。”

馬車緩緩駛過大街,車簾飄起又飄落,而她在車中觀盡了郢都的綠柳,從此,繁華在她心頭散去如風……

牧雪愣愣地看著一去不返的馬車,不知過了多久才轉身靜靜地沒入宮牆之內,而那前麵,他一抬頭,便看到嫻靜的女子也默默地站著似乎在等她。

聚散離合,任誰也敵不過荏苒歲月,但美好的記憶卻會一直珍藏在心頭,用餘生去回味又慢慢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