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自序(1 / 1)

我是從發表“報屁股”開始寫作的,即使後來逐漸上大報,但習慣寫完要“放一放”,在投稿之前要狠狠刪削。能不用的字盡量不用,更注意避免“八股氣”,力求讓自己最感到興味意蘊,以讓讀者最感興趣的形式出現。這樣一來,某些自己感到有些“味道”的精短文章,就不太像一般意義上的散文隨筆了。

它就是小品麼?——我也說不準。

前幾年,人民大學出版社推出了“名家小品自選係列”。共四集:(季羨林小品》、《金克木小品》、《張中行小品》、《汪曾祺小品》。四位前輩分別贈書給我,心竊慕之。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也出一本《小品》。

再後,上海三聯書店籌備出版《曆代小品大觀》巨著,廣泛征集文稿,特點是用小品筆法的短文,去詮釋古代小品中的精品。他們找我參與其事。攤到我頭上的則是:詮釋張岱、鄭板橋和李漁三家的小品共30段。這可是難以完成的沉重任務,我先認真查閱了三家原作,從中選出優秀篇目;然後仔細琢磨,用自己的小品詮釋人家的小品。我認真做了,最後還寫了一篇心得體會《閑說小品文》。

這幾年,一方麵我還是按照“一般體例”去寫散文隨筆,有時興之所至,也寫點“小玩意兒”。所謂“小玩意兒”,就是不再嚴格按照“起承轉合”的規矩,重在狀物寫情,可以在突兀處入筆,更可以嘎然而止。講究性靈,追逐興味,隻寫一“點”,而不去追求“線”和“麵”。

我還發現,寫小品需要有特殊的條件和環境。第一,需要閑適而非大感動,一旦“大感動”了,就隻能寫大東西抒發大感情,而閑適所帶來的,隻是在消遣中達到盡興。第二,寫作基本屬於寫給“自己”,範圍可稍擴大,寫給“自已周圍的小圈子”。第三,但凡是真正的小品,生命力反倒出奇的雋永,經常超越時空,而流傳到異域和後世。第四,小品和大東西之間沒有萬裏長城。寫好小品,可以在寫小東西時約束筆墨,不讓它肆意鋪張;寫過了大東西再寫小品,也會在有意無意間增加氣度。

巧了今秋,一夥閑話的文化人,因為一個並不緊張的原因彙聚在杭州樓外樓。吃了幾天閑飯,說了幾天閑話,動了幾天閑情。各自寫了幾篇閑文,又都覺得有點“收不住”。既如此,索性就不刻意去收。大夥聯係到一生——感慨或許不無沉重,卻又注意用“閑筆”寫將出來,於是才有了這套“樓外樓書係”。

我是這夥兒人中的晚輩,年輕時生活得並不閑適,但我有一個特點(也可謂之“韌性”),就是善於從不閑適中追求閑適,還力求緩緩、遠遠地感染他人。如今全社會都忙於建設,於是建設者們也都極力在忙碌之餘閑適一番。事實證明:這種閑適已然起到了很好的社會效果。因此我以為文化人及其作品的一個職能,就是幫助更多的人學會閑適,然後通過閑適去調整身心。

這套書如或多或少達到這個目的,其功大焉。

作者

1997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