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口氣在新疆幹了八年。後來調到了河北固安,在一個中學教書。
學校辦了農場,二百三十畝地,號稱“二百三”。由於有了這個“接濟”,所以學校的食堂不錯,遠近都知道我們“吃得飽”。
我們的饅頭“個兒”大,我們的米飯總是壓了又壓,才伸出賣飯的窗口。但最讓人高興的,就是每星期改善一次生活:吃“過水兒麵”。
其實就是撈麵條。麵條煮出來,放到剛汲取出來的井水裏一“拔”,然後由大師傳給一碗碗地盛出來。麵碼兒是兩樣:瀉稀了的芝麻醬,切細的黃瓜絲。那哪兒是吃啊,簡直就是吞!因為麵條太滑溜也太涼快(井水的功勞),麵碼兒的滋味也太可口!
農村出身的學生不論男女,每人每頓可吃(一)斤半,男老師平均吃一斤,我稍差,吃八兩。看到我吃時還是細嚼慢咽,許多男老師都笑了:“過水兒麵不能這麼嚼,隻能往裏邊吸……”
“吸?那不給吸到肺裏去了?”
“什麼都甭說,你先吸一回試試!”
幾乎所有的男老師,一個個都端著自己的碗,從四周圍上了我,看我如何去“吸”。
無奈,我硬著頭皮一“忒兒嘍”。
行,夠絕的,滋味還真不一樣。一刹那充滿了快感,甚至還包含一點美感。
幾年之後,我調回北京去了,身邊再也沒有這些農村出身的學生和教師,也再難吃到如此滑溜和暢快的“過水兒麵”。當然,一頓再也吃不下八兩麵條。
回顧我此後的生活與工作,充滿磨擦力的頓挫明顯增多,當初吃“過水兒麵”的那種滑溜和痛快,都好像無蹤無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