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兩年過去了,時至我十五歲及笄那年,莊家的門檻已換了三次。
據丫鬟碎嘴,應是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卻因門檻甚高,一次邁步尚不能跨過,卡在褲襠處委實寒磣,於是客人先踩高,後跳低,造成門檻耗費過度,多次更換,這也便成了“莊門”的特色。
是以,我外出從不走門,翻牆不過是一躍罷了,輕而易舉。
可經我多次進進出出,遠遠觀望,登門拜訪的大多是中年歲數,均是請爹出資善捐的,所謂年輕公子卻未見到半隻。
我不禁納悶,暗說樣貌皮相受之父母,難以推翻,我雖非絕世佳人,卻也帶的出門,怎麼就引不來半隻蝴蝶?
莫非真要我端著團扇,長裙拖拽,繞城一周,方才可行?
不日,待我問過十三原因,他乍聽之下神情恍惚,在見到我低首撫弄掌心的斷掌紋路時,他已是滿眼痛惜之色。
十三一把握住我的手,許久後才支支吾吾的說道:“外麵都傳,你是領養回來的,若是娶了你過門非但分不著半分嫁妝,還要呈上聘禮數箱。”
我怔住,下意識抽回手,拿出算盤,暫時無暇理會十三麵上一閃而過的心疼,正忙碌的“巴拉、巴拉”的撥動算盤珠,不多會兒,心中便油然佩服起爹的生意經。
自我入了莊家門這兩年下來,歸納我的日常開銷,非十五箱嫁妝不能回本。誠然,為了報答莊家,即便我出嫁後,回門也要卯足了心思撈點回門禮,這一來、一往的,夫婿家中若非沒個三宅、五院的,都消受不起,更遑論門當戶對了。
如此粗算,就篩去城裏一大半的適婚男子,省人省力,爹的心思果然精妙。
十三見我摸著算盤沉思不語,臉上著慌:“姐姐,你可千萬別往心裏去,其實嫁妝說多也不多,不如……不如……不如待弟弟長大成人,娶了姐姐!也要不了幾年,姐姐莫急!”
我見十三這樣手足無措,心角一軟,摸著他的朝天髻,安撫道:“不可不可,爹娘養我、育我,怎可便宜了自家的小子,一來一回,非但分文未收,又要賠錢娶了媳婦,此等缺心眼的事有辱莊家門風,豈能縱容。”
十三哽咽無語,臉上寫著“受傷”二字。
我想,這孩子定是從未遭受過挫折,一時不適,實在可悲。
自此,我心中便徘徊著兩個念想。
其一,年僅十二歲的十三,已逐漸往敗家子的趨勢發展,有愧我多日教導,非常不妙,我理應自我檢討並遠離十三,任他自生自滅,橫向發展,就算他遭逢人生巨變,我也不應多加插手,這才有利於逆境成才,未為晚矣。
其二,坐等家中絕不是長久之計,未免日後被街頭的王大媒婆列入忽悠名單中,何不如今撒網捕魚,自覓出路。
這主意一定,瞬間奠定了我爬牆次數的穩定增長。
說起爬牆,自要提及牆頭學問。
莊家的牆頭不算高,比起三條街外爹捐銀子修建的護城牆,尚矮了五寸,睜眼一躍、閉眼一墜,足可應付。
初爬牆時,我從師父留下的書冊中,僅僅摸索到三成輕功,沒有個帶爪的鎖鏈做助力,尚不能成事。後來,不出一年,我已能獨立完成,進展著實可喜。
再望風水,東側那麵,靠近市集,飛天遁地之術不易施展。
西側那麵,靠近暗巷,適宜偷雞摸狗的賊子伺機待動,是以,西側牆下,護院雲集,整日吃飽了撐的,坐等三、五隻麻雀撞進陷阱,真可謂是天網恢恢,野味不漏。
我一個鬥大的活人,絕不能做此傻事。
左顧右盼,待我費盡心機,終於摸準了東南麵茅房後的角落——幽僻、寧靜、惡臭撲鼻、人煙稀少,此處正是犯案作亂,作奸犯科的首選良地。
因我多年經驗累積,除了對此處的熟悉以及莫名的親切,更練就了臭不聞,屁不放,一鼓作氣,登牆飛天的絕技。
誠如現在,自我再次哄了十三玩捉迷藏後,便一路疾奔至東南牆角。
伴隨著茅廁裏那人“嗯、嗯、嗯”的鬆氣,我也利落的單腳踩上了牆頭斑禿處,朝天輕呼口氣,又單腳落下,如蜻蜓點水。
在落地的刹那,卻自下而上躍入眼簾了一張麵孔,生動的鑲嵌在緊貼我胸前的偉岸身軀上。
待我看清,這陌生之人卻低聲笑著說了一句著實不配偉岸身軀的下流話:“哎呦個鷓鴣!天降小娘子,老君誠不欺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