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莊老爺的隆重邀請下,我們一同進了內廳。
我左顧右盼的揣度著莊家的家私,卻也強烈感受到莊老爺正以熱烈的眼光盯著我許久,尤其是在聽到我師父說“這孩子是個孤兒”,以及“我這個當師父的很失職,至今未能替她找戶好人家”時,那種熱烈的眼神已不足以用語言來形容。
莊老爺仔細盤問了我的身世,尤其問了我是否姓“莊”,言語中難免流露出負麵情緒。畢竟,“莊”這個姓素來難取名,與“甄”姓、“賈”姓意境雷同,後果往往讓人難以承受。
更何況,莊老爺連抱了十三個帶把的,盼望著有個女娃調節調節氣氛也很正常。
當我師父說道我並非姓“莊”時,莊老爺立刻喚了下人去請莊夫人。
反觀師父,老神在在的摸著胡子,雙目暗藏精光。
下意識的,我萌生警惕,生怕這種熟識的“算計”又會用在我身上,可細細觀察,師父微微翹起的小指正指向莊老爺——這是師父的習慣,該謀劃誰家了,小指定會鎖定目標。
至此,我方知師父有意將我栽贓給這戶人家,好獨自逍遙快活、醉生夢死。
我惶然,我糾結,但不善於表達,除了沉默,再也找不到其他語言。
片刻後,笑容可掬的莊夫人現身,與莊老爺一般,一見到我遂雙眼乍亮,委實不懂禮數,嘴裏的第一句話便是:“小姑娘不姓莊吧。”
莊老爺忙不迭的答了“不姓”,隨即又道:“那不如就維持小姑娘的本姓,算是給她去世的爹娘一個交代。”
一個擺手,莊老爺招來下人,下人手中的托盤上麵盛滿了黃澄澄的金子,全是給師父的。
可以想見,莊老爺的善心令師父欣然應允了此事,便用我換走了黃金。
片刻後,我望著師父離去時仙風道骨般的背影,訥訥無語。
其實,我很想提醒他以後不要再用“南北雙煞”這兩個托兒了,台詞也該換換了,以及我給看門人的黃金是鍍金的鉛疙瘩,千萬記得拿回來等等,但終是什麼也沒說,主要是懶得廢話。
看在外人眼裏,難免覺得我神情落寞,卻不知這是我秉著“沉默是金”的道理在裝孫子罷了。
如此玄妙的,我獨自留在了莊家。
不若其他孩童一般的別扭任性,行事作風素來識時務者為俊傑的我,當下就認了莊家夫婦做了爹、娘,沒有半點不適。
爹、娘熱絡的拉著我的手,嘴裏頻頻道“真乖”,麵上老淚縱橫,卻也非大不了的事。
稍後,爹、娘欲為我起名“雪碧”,我心口豁然鬱悶,雖道不出所以然,卻對此二字莫名的排斥,隨即恭敬地低垂著頭,婉拒道:“師父喚我小淚。”
然後,我用下人送上的紙筆寫下“小淚”二字。
不出所料的,爹、娘又問了我姓氏。
我剛想說:“我本姓噴,‘一輪紅日噴噴而出’的噴。”
卻突然想起師父的耳提麵目:“此姓實乃世間罕有,非不得已不得透露”。
思及此,我沉默了,很是為難。
或許爹、娘誤解了我的沉默,娘立刻垂淚道:“可憐的孩子,連個姓氏都沒有。”
娘蹙眉品著“小淚”二字,片刻才似有愁思的望向我,眼中透著不忍,措辭婉轉道:“孩子,‘淚’的的意境你可知曉,如若有疑,娘明兒個就請先生前來為你批命賜字。”
我退開一步,半躬身行了子孫禮:“回娘親,此字源於女兒七歲時一時有感而發,任性為之,隻希望此生所有心酸事皆隻留於名裏,莫要妨礙心境,正如師父所說般‘一生無淚’才是我等畢生追求。”
娘愣了一瞬,許是被我的文藝路線感動了,豁然上前便將我擁在胸前。
她懷裏的溫暖委實值得留戀,胸前翡翠嵌寶石的鏈子實在值得收藏,我心下掂量著,約莫估算到莊家的家私非常值得揮霍,自此便奠定了長久定居莊家的打算。
而後,爹為我取名“曉淚”,以“曉”作姓,以“淚”為名。
我以為,某字的改頭換麵並無礙大局,便頷首應允。
在往後的日子裏,我隻與十三弟稍親厚。
一來,比起前麵的十二個哥哥,隻有十三的成長規模待定,任我揉圓搓扁,可造尺度不可限量。
二來,我隻喚他“十三”,從不帶姓一起,他不許,這點我甚是理解,隻因我也逆反被人連名帶“噴”的稱呼,更與十三弟有了心心相惜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