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痛吧?我看看,好不好?”弄潮跪坐著,友善地伸出她的手,小心地接近它。
幼狼示威地低吼,更往後退。
“你怎麼可以不識好歹?我是善良的人呢!”弄潮也爬近它,叉腰質問著,然後什麼也不管地一把摟住了小幼狼。“別動呀!我替你抹藥,你還小,還不足以當獵物,沒有人能剝奪你成長的權利,不過,話說回來,你也真是笨得可以,怎麼能自己出來玩呢?你有長得少見俊俏,金毛更是價值連城,呆子也知道出門要有爹娘陪。”叨叨絮絮地念著,手下可沒有遲疑,簡單的抹藥她是會的,但箭矢造成的可能是內傷,她可不行了,得找管又寒來。她不敢輕易拔掉箭矢,隻能洗淨幼狼的前額,抹上傷藥,這才訝異地發現金毛幼狼的前額有一撮不馴的油亮黑毛,真是罕見又珍貴!
才兀自叨念,草堆外邊傳來數匹馬蹄聲,往她這一方麵而來。如果弄潮一時之間無法得知是誰,也會在小幼狼不安且憤怒的掙紮中明白是那票傷了幼狼的獵人。一把火燒得她好旺!
“不怕!弄潮姊姊替你出氣。”
很快地,弄潮的藏身處給人發現了,一個男子往後方吆喝著:“大小姐,獵物在此,有人偷了你的獵物。”
偷?全天下有她這麼美麗的小偷嗎?她踢了一顆石子,正巧打中那人的下巴,就見那出言不當的人,捧著下巴以及咬疼的舌頭死瞪著她。
“大膽!敢偷我獵物在先,又傷我仆人在後!你這村姑好大的膽子!”夾著一身湖綠的狩獵裝,以及怒喝嬌叱聲,一個端麗女子手持鞭子跳下馬來,落再弄潮五步遠的地方。眉宇間閃著嬌氣,可見聲來養尊處優,是個千金大小姐哩。
哼!輸我!
在短暫的互相打量中,弄潮再次肯定自己的美麗真是天下少見;雖然對方衣著服飾考究,但是美麗足以抵得過一切。
不過,可能人家不是那麼認為的,因為那女子以更不屑、更俱傲的口氣道:“醜丫頭,把金狼還給我,我可以饒你不死。”
喝!好大的口氣!弄潮嗤笑:“瘋婆子,要亂吠請回家再吠,免得風大,閃了舌頭。”
“你敢占我的獵物為己有?”綠衣美人臉色霎時難看至極,手中揚起鞭子,決定要給她好看。
“是我撿到的,是我包紮的,當然是我的。”
“你……你……尚東,你抓住她,我要抽她十鞭,做為不敬我的下場。”美人嬌叱地支使她右後方始終像座大山似的男子。
那位名叫尚東的年輕男子立即向她走來,不過那一臉和平,看來是一票人中稍稍講理的人。
“姑娘,這金狼確實是我家小姐所獵得,可否行個方便奉還?”
“不可。”弄潮的口氣也斯文了許多,但依然沒有妥協的表情;反而說起教來了:“你們也太沒道德了,不去捕殺那些大虎大山豬什麼的,偏找小東西下手!要知道,雖然人人有打獵的自由,但是專打幼小動物未免太勝之不武了?有本事,去打那些大得足以與人對抗的獵物,我說你們家小姐心腸邪惡、歹毒得舉世少見……嘩!”猛地往後一閃,躲過了火辣的一鞭,她當然早知道那大小姐不會放過她,可是她偏要氣死她:“哇!母老虎出現了,還是穿著綠衣服的。”
“你……找死!尚東,你走開!”
五六鞭揮下來,沒有打著弄潮的原因可不是因為弄潮武力高強,而是那個大個子一心想化解這場幹戈,氣得那位美人潑婦差點連他也打在一塊!在一聲嬌叫後,終於閃過那位叫尚東的男子,火辣的一鞭揚來,正欲甩中韓弄潮的花容月貌——“又寒救我!”完了,完了,玩完了,弄潮直覺地背過身,護住自己的臉與懷中的金毛狼。
但,分秒沒差的,像是她喊了魔法指令似的才喊完,時間拿捏得精準,原本欲落在弄潮身上的皮鞭,被一隻暗器打中,不僅皮鞭折成兩段,那暗器的力道也將嬌弱的綠衣美人震得往後倒入尚東懷中。
而那“暗器”,居然是一片竹葉!
尚東猛地倒抽一口冷氣,功力能深到草木皆可傷人,武林間幾乎數不出幾位了,他連忙道:“何方前輩高人,在下為慕容世家總護院尚東,若有得罪之處請出麵指教!”
“好大的膽子,是誰襲擊我?我慕容芊芊定不幹休……”綠衣美人跳起身子大吼,連手下也捉不住她。
他們等著這位高人,但,有三條人影由三方麵欺近這片小天地,倒也很難看出誰才是方才出手打斷鞭子的“高手”了。
牽著兩匹馬,緩緩走過來的是管又寒;一襲平凡樸素的儒衫,以及馬背上的木箱,看來就是一副文人書生模樣。看不出有絲毫高手的架勢,但那一張冷峻卓絕的麵孔,可是豐神俊朗地讓人失色。
“又寒哥哥,他們一票人欺負我一個弱女子。”眼見靠山來了,弄潮理所當然地依偎到心上人懷中嬌嗔一番了。如果可能,讓他覺得她倍受欺淩以博得憐惜是不錯的計策。
但兩聲不識相的嗤笑搓破了韓弄潮扮柔弱的把戲。聲音來自樹上。
“我說醒之,這從頭到尾,是誰欺負誰呢?”清亮的男中音懶懶地揚起。
“嗯,雖然看起來綠衣瘋丫頭是人多勢眾,但是似乎是咱們小弄潮欺負人家比較多喔!”另一個較為低沉的聲音接著應和,充滿著逗弄。
此時弄潮的表情可真是創天地僅見的花容失色,再也不敢貪戀管又寒懷抱的舒適溫暖,以輕功高手也自歎弗如的速度攀上馬背,看來是準備開溜的樣子。踢了下馬腹,她的愛馬不負所托地立即朝平穩的方向奔馳而去;而她一手持韁繩,一手抱著小金狼,正常人都輕易可以看得出來,她隨時有跌斷她那美麗脖子之虞,所以管又寒也立即上馬跟去,暫時拋下對那乍然出現的兩位陌生美男子的疑惑,以及一票企圖傷害弄潮的人——
“尚東,快追去,那臭丫頭……”慕容芊芊在楞了一會後,氣急敗壞地下命令。
但,那兩位平空出現的美男子們可不準備順他們的心意。雖然方才這嬌千金沒有真正打著弄潮,但他們仍是得討回公道的,誰叫他們是奉命保護妹妹而下山的呢?雖然弄潮兒一直在口頭上占上風,但是這個功夫底子不錯的小妞,揮手欲痛打完全不識武功的小女子就是不對。要不是那一片竹葉打斷了鞭子,他們那寶貝美麗、全身上下連毛細孔也看不見的完美無暇妹子,就要帶著一條醜陋的鞭痕過一生了!而前提是,他們兩人也得提頭回山上去見他們各自的爹,並且被大卸八塊。
韓觀月嘖嘖有聲地跳落在慕容芊芊身前,有意無意地阻擋了她的去路,而朱醒之更是擋住了一票家丁。
“長的堪堪可稱為清秀,但那性子可差透了,對不對?兄弟?”
“更差的是出手去打一個隻懂一點點逃命輕功的弱小女子!幾時江湖上出了這麼一號潑辣貨?”朱醒之與韓觀月的默契可是好得不得了。
慕容芊芊原本訝異於眼前兩名俊逸男子的容貌,芳心是情竇初開地“碰”了一下!在江湖上見識了不少世家子弟,其中更不乏俊朗斯文的,卻沒一位比得上今日突然跳出來的三名各有特色的男子,已走掉的那一位看來二十六、七歲,那股沉穩冷硬的氣息,是外型冷淡的麵孔所掩不住的;五官似刀雕出來的線條分明,那種冷絕的氣勢,舉世少見,目空一切的表情似乎寫著:“人不惹我,我不惹人,任何事皆無關於我。”讓人看了又驚又防備,卻也使人想一再探索。
至於眼前這兩位,一個斯文俊美得比女人更出色,麵如冠玉、貌比潘安,二十出頭的年紀,待更成長些時日,必然會迷死天下女子了;而另一個看來似乎又更年輕一些,體型較為高壯,全身上下是粗獷豪邁的北方男而氣息,濃眉大眼,有著愛笑的唇渦。
就因為少女情懷作祟,使她一時忡怔,可是他人的諷刺又馬上使她的芳心幻滅,又羞又怒地死瞪著眼前兩名年輕男子:“你們是誰?好大的膽子!不知我慕容世家的厲害嗎?”
韓觀月收起笑臉:“原來是打算仗勢欺人了,慕容姑娘,你可知方才姑娘你的無的放矢幾乎使那位小姑娘命喪九泉?慕容世家如何的有權有勢,在王法下,殺人仍是要償命的,是不是?”要不是管又寒抓他老妹閃的快,弄潮兒大概已被釘在樹上當風乾肉了,那情況想起來真是由腳底板冷到頭頂的寒。
要是平時,慕容芊芊會有一點點愧疚的,但今日,在受夠那個丫頭的氣之後,她根本起不了半絲悔悟,怒道:“那是她該死!惹到我慕容芊芊的人都該死,她活該——呀!”
一巴掌轟上了她的細嫩粉頰,讓她跌入了尚東的懷中。
有人打她!居然有人敢打她?
朱醒之拍了拍手,像碰了他多髒似的!“我,朱醒之!要報仇,盡管衝著我來。”
“可惡!”幾個家丁護主心切地衝上來。
但不久,全被掃平在地上,韓觀月躍上馬背,瀟灑地報上姓名:“我,韓觀月。”
兄弟策馬而去,直到離的夠遠了,聽不到那千金小姐的叫囂後,才停了下來。
“我打了女人。”朱醒之看著自己的左手,表情很複雜,活到十九歲,第一次打女人;再一時快意,並且對方也欠打的情況下,他打了人。應該是沒有錯的,但良心卻選擇撻伐他。
韓觀月拍拍他:“原本我也想做的,我們的定力還沒好到可以不計較有人欺負咱們的小妹。”
“是呀!隻要想到那丫頭差點沒命……”他握緊拳頭。
“沒事的!隻少,我們知道了打女人的滋味並不好……”
“糟透了。”他打斷。
“是的,所以我們絕對不會再犯!不管那女人多麼地罪該萬死。”韓觀月又安撫了下:“而且我知道你並沒有施力,那女孩會大哭是因為羞怒交加。”
想這麼惱人的問題,實在讓人開心不起來,而他們仍在成長中,尚不懂得壓抑自己的喜怒,所以——一如他們各自的爹所言:有待磨練!
於是他們選擇聊其他的。
“那個管又寒——看來是被小弄潮纏上了!”朱醒之的口氣充滿憐憫。
韓觀月忍不祝促狹的笑意:“唔……身為兄長的我們,理論上應當擔心她貞潔蒙塵的問題,並且會拿刀逼他立即對弄潮負責任,可是……我真的可憐會讓她看上的男人,因為那代表著一輩子的雞犬不寧!而且,我相信在未來,在那男人還不明所以之時,他已經被騙入洞房了。他總有一點會明白,他偉大得扛下了一件災難。哦!我可憐他。”
兩個男孩爆出大笑,久久不絕。
“我說,那弄潮兒可真會挑,挑了個身藏不露的高手。”
“是呀,她一向走運。”
在充滿寵溺的語氣中,韓觀月下了個總結:“我們終於可以把擔心她的責任卸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