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弄潮都睡在管又寒的房間,而管又寒為了方便道照顧她則睡在隔壁傭人睡的小房間,除了讓女仆進來替弄潮更衣梳洗外,管又寒並不讓傭人在此服侍。這樣子孤男寡女的,難免會惹嫌話,但弄潮明白管又寒隻求問心無愧,不會介意外人怎麼說的。反正,連叔叔都沒有出口反對,其他人又瞎喳呼些什麼。
不過,在第四天之後,管又寒在大白天就不見人影,他給弄潮的理由是他去采藥草;而且反對無效。他不在,害她無聊得半死,很氣自己為什麼要呆呆地承認傷口隻剩一點點痛,應該與日俱增地對他哀叫不休才對,不過……大概也騙不過他吧!
兩天了,她從來沒有與他分開那麼久的,這回真悶得她快發瘋了。當然還是會有人來陪她解悶,不過有一半的人卻是她敬謝不敏的,例如慕容兄妹。那麼,除了他們之外,有隻有自己的叔父與堂兄了,但他們又太忙,往往早上看過她之後,下一次見麵時刻,絕對是在黃昏,這麼無聊,於是她開始無聊地列舉她的“仇人”,當然是慕容芊芊了,仔細數下來,那批“絕情門”的怨婦也欠她一分“回報”;這些江湖人真是無禮得很,莫怪爹爹一再告誡她不能涉入江湖。
女人是不宜強出頭的,尤其出頭在爭名利、爭蠻力上頭。弄潮真是不明白,她們何須費那麼大的勁兒來爭“女權”,處處不讓須眉地表現強悍來企圖讓男人不敢小覷?如果她們肯回想,就會明白她們隻是在白費力氣!光拿父親那一代來說吧,爹爹娶了文靜又柔弱,並且失明的娘娘不是嗎?在他流浪江湖那十年,以他英俊的容貌,想必吸引了不少美麗女子的青睞,但他反而回過頭去與自己的弟弟搶未婚妻,那就是最好的證明了;要比蠻力,要在男性為主的社會體製中爭一片天是難如登天的,即使哪天爭到頭破血流,好不容易可以與男人平起平坐了,那也博不到受尊重的稱謂與讚賞的。反而隻會讓男人敬而遠之。
柔能克剛,這是弄潮自小就明白的道理。在她調皮搗蛋的十七年歲月中,卻依然能博得所有人的重視與疼愛這不是沒道理的。由如此刻她能得到管又寒的眷戀,可不是以武功蠻力爭取來的。她有聰明的腦子、可愛的個性,雖有一點點煩人,卻不至於使人吃不消。總而言之,很多女人實在不夠聰明;易言之,那叫“笨”!女權哪是那樣爭取的?看看“絕情門”眾女子的落魄就知道她們混得很辛苦。她可清楚得很,那一天叔父奉上的是一筆銀子。叔父實在是個善良且圓通練達的人,絕不與人交惡,並且用不著痕跡的方式去接濟一些落魄的人,還給人做足了麵子。
弄潮一直搞不清楚那些江湖人在打打殺殺之外何以為生?尋寶嗎?哪來如此多寶可尋?
她的叔叔有著韓家經商的精明腦子,但性格上比較像娘娘那般的善良。也幸好娘娘沒有成為叔父的妻子,想想看,他們是同一個姥姥的孫子呢!人家說親上加親,其實是不正確的,小時後住海邊時,船行中有一名長工就是與他的堂妹成親,結果連生了三名白癡子女,那些鄉下人當然不明白是何原因,隻當老天要懲罰些什麼。可是爹爹告訴她,近親的血緣太近,是不能聯姻的;這還是爹爹在江湖上流浪時,認識的一名西洋傳教士告訴他的。
至於叔父為何不怨恨爹爹搶走了娘娘,弄潮就不明白了,找機會一定要問個明白,反正她現在那麼閑。
唉!她是個病人,但是沒有得到適當的善待!又寒哥哥一定很開心得以獨自去玩,少了一隻麻雀在耳邊聒噪。她吐了吐舌,明天一定要想法子留他陪她一天,她可是個病人呢!她最大。
其實她是可以跳下床溜出去走一走的,畢竟背部也不怎麼疼了,可是她未來的老公說有疤不好看,她隻得小心珍重自己了。既然是他要看一輩子的身體,她就得為他保持良好,然後迷死他,讓他再也不想看第二個女人。
外邊的開門聲引起弄潮的注意,會是誰呢?外頭不是有兩個女人在守著?怎麼有人進來了也沒打聲招呼?她小心地直起上身,看向通往外室的門口,卻被嚇了一跳!
不必她回頭出聲,門口走進來的兩名俊逸男子率先笑了出來!
“吃苦頭了吧!我早料到你的頑皮性子早晚會受到教訓!”韓觀月拉了把椅子坐在床邊看著他的小妹,表情像是幸災樂禍,但雙眼卻掩不住擔心與微怒。
朱醒之直截了當地蹙緊眉頭:“丫頭,要我們去對付她嗎?”
“自己的仗自己打!”她小心地聳肩,盡量不去扯痛背部傷口:“對了,你們不是被我甩掉了嗎?”
朱醒之對她可惡地笑著:“不要因為自己是三腳貓,就當全天下的人都是庸才;你能甩掉我們,是因為我們決定放過你!否則早在一個多月前你在山中繞圈圈時,我們就拎你回家了。”
弄潮心中暗自叫糟,很心虛地低問:“那……那你們有沒有聯絡……山上?”
“你以為我們養信鴿是做什麼用的?讓你烤來吃的嗎?”韓觀月很滿意目前的優勢,與朱醒之充分地享受著小弄潮兒百年一見的心虛。
“那……爹爹……知道了?那個……那個……”
“沒有什麼事是韓伯父不知道的。”朱醒之笑著。
“是呀!如果將來你回山上時沒有將那個混小子拖上去當丈夫的話,三天內他的首級就落地了。”雖然笑得很溫文,但語氣中的嚴重性是不容錯辨的。
弄潮急叫:“我們……我們又沒有做什麼!你們看,連他替我治傷時都很君子,沒有看到不該看的地方。”
朱醒之道:“當然!要不是知道一路上都是你在對他毛手毛腳,而非他出手輕薄你,我們豈有可能坐視不管?不過,小弄潮兒,你大膽的舉止沒有嚇得他抱頭鼠竄,真是令人佩服他的勇氣驚人。”
說得弄潮吹胡子瞪眼,氣呼呼道:“你倆今兒個是專程來欺負我這個‘病人’的嗎?”她刻意強調自己的狀況,很明白情勢不利於她。“你們應該安慰我,與我同仇敵愾才是,怎麼反而逮著機會拚命虐待我呢?”
韓觀月捏她鼻子:“你才不需要安慰呢!如果你需要,會去找你的又寒哥哥,其他人的安慰隻會被你這小沒良心的當成驢肝肺。”
弄潮笑得甜甜的,很同意的默認。一會兒後才想起要問他們的來意:“你們為什麼前來?要拎我回去嗎?那可不行。”
“隻想來看看你傷口好不好,以便飛鴿傳書告知爹。你放心,爹尚未決定要抓你回去,他打算就趁這機會讓你玩一年,收收心,以免將來嫁人後不安於室,沒麵子地讓丈夫休回家。”
“我又不是在玩,我有偉大任務的!”弄潮抗議。
“你的任務是抓回一個可憐男人當丈夫。”朱醒之話完,閃到一邊去笑。
“哼!弄潮報仇,三年不晚!你笑,你再笑,笑完後將來別哭就成了?”
朱醒之不在意:“反正你本來就沒一根安靜的骨頭,我不趁現在笑才是呆子,以後的事,誰管那麼多?”
弄潮對他扮鬼臉,然後抓住大哥的手:“哥,你知不知道都爹娘當年戀愛的事?”
“我知道,十年前朱大嬸就告訴我們了,把那些事當成床邊故事來哄我們睡覺。”
“那我為什麼會不知道?”她非常不滿。
韓觀月故作深思:“唔……讓我想想,當時你在做什麼?抄書?背詩?還是跑到長工的田裏撒野?對了!我記得你一到睡覺時都特別愛去粘娘,非要抱著娘入睡不可,誰也勸不走,惹得爹非常後悔讓你生下來。”
弄潮是在多年後才知道自己打擾到了父母恩愛時光,她之所以沒有弟妹可以玩,絕對是她自己造成的。
“當時我隻是好奇為什麼爹爹總是時時刻刻喜歡擁著娘嘛,一定是娘娘摟起來很舒服呀!所以我才非要天天抱著娘入睡嘛。”因此她老爹在隱忍一年後,終於受不了,抓她去與朱大叔夫婦睡,換成朱大叔天天哀叫不休,才抓她去與奶娘睡。然後當她十歲時就隻能自己睡了,因為她不喜歡奶娘抱起來肥肥的感覺,而且奶娘睡僻不好,她常被踢飛到床下,不然就是被壓得快斷氣,也因此,終於治好了她粘人的睡僻。不過,被她攪和那麼些年,自己的娘與朱大嬸都沒再生下一男半女,害得她成為一個寂寞的小霸王,隻能天天欺負兩位哥哥來排遣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