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燈丟給身旁的小太監,月光下,壁畫旁邊的小字,反而看起來更有趣些——
從前種種,譬如昨日死。
從後種種,譬如今日生。
兩句諺語般的話,不知出處哪裏,又是誰寫的,隻是一看便讓人心緒紛雜。
祁櫻的畫,的確隻是摹畫。
不隻是畫得一模一樣,就連邊上的字,她也分毫不差地寫了一遍。
字跡都好像是臨摹而來。
霍臨春拿著她的畫,看了又看,但什麼也看不出來。
“祁姑娘就這般喜歡這幅畫?”
“霍督公不喜歡?”
她總是這樣,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旁人的問話,能反問,她絕不會老實地回答。
霍臨春把畫放下,笑笑道:“一幅怪畫罷了,有什麼可喜歡的。”
這宅子裏,奇怪的東西多了去了,聽說宅子燒毀之前,還有牆上畫著一堆圓珠子。
先前的主人,不是瘋子,就是喜好有異於常人。
但那兩句話,又不像是瘋子能說的。
霍臨春問:“祁姑娘認為,這兩句說的是什麼意思?”他點了點紙上的字。
指腹按在“昨日”二字上。
“似乎不是後悔。”他輕聲道,一邊看向祁櫻。
燈下美人,眼神冷漠:“霍督公以為呢?”
霍臨春“撲哧”一聲笑出來。
這鬼打牆般的對話,看來真是故意的。他移開手指,也懶得再說下去了。
第二天,祁櫻又去摹了一遍圖。
熟能生巧,她漸漸畫得順了。
線條,弧度,大小,一切都能以假亂真。
盡管她並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畫什麼東西。她畫了一遍又一遍,這畫還是怪得不像話。
離遠些,字跡模湖了,畫便變得像是一條扭曲的蛇。
但頭尾相連,身體彎曲扭轉,很是怪異。
離近些,蛇的身體便又變成許多細碎的線條。
祁櫻初見它時,並沒有多想。
古怪的宅子裏,有古怪的畫,這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可是,那一天,她突然意識到了。那些細碎的東西,她並不是第一次見。
那是太微和薛懷刃墨十娘一起離開鬆山後,又獨自回來的時候。
太微一到鬆山,就整日閉門不出,精神恍忽。
薑氏很擔心,卻不敢多說。
她這無能的姐姐,自然就更沒什麼可說的。但旁觀了幾日,她還是忍耐不住,去找了太微。
天還沒亮,時辰還早。
可太微早就坐在那。
她還腹誹太微起得未免太早,然而進去了才知道,那臭丫頭根本就是一夜沒睡。
茶是冷的,人也是冷的。
她拖了太微去床上。
太微手裏卻還是抱著本書不肯放。
沒奈何,她也踢掉鞋子爬上床,躺下了。
姐倆並排躺著。
外頭的天還是黑漆漆的。
太微忽然問她,知不知道她娘陸氏祖上是做什麼的。
她想了下,把自己知道的事全說了。
太微聽完,沉默了片刻,而後把手裏的書遞了過來。像是某種交換,她說了自家祖上的事,太微便也把薑氏祖上的秘密,告訴了她。
燈芯“劈啪”炸響。
祁櫻剛翻開一頁,便發現自己想錯了。
這根本不是書。
那上頭的文字,和她如今在壁畫上看見的,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