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華燈初上,林甫帶著林三元來到縣衙,餘公公早已經在打發小內豎良辰在縣衙門口恭候了。小內豎見識過林三元犀利的口才,雖然在門口已經等了一陣子心裏老大不願意但是也不敢有絲毫表露,畢竟幹爹就栽在這個看似人畜無害的美少年手上,自己還是小心伺候著吧,於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湊到林三元父子跟前努力擠出微笑道:“林公子,您可來了,咱家大人剛剛還念叨你呢,真是巧呢,這位先生想必是令尊吧?”
林三元看著小內豎溫和地笑了笑道:“有勞小公公久候,不錯,這位正是家父,還煩請小公公引路。”
林甫也附聲道:“辛苦小公公!”
林三元父子隨著小內豎進了縣衙,走儀門,穿大堂,過二堂,輾轉來到內宅,餘公公和一個麵部微黑穿著青色補丁儒衫的幹瘦老者正含笑垂首而立似已恭候多時,林三元一看黑瘦老者認出正是錦溪鎮的知縣桑正心,雖然知縣名字叫做桑正心,但是錦溪鎮的百姓私底下都叫他“桑三心”,遇到錢財起貪心,遇到美人起色心,遇到權利起歪心,明明一肚子的男盜女娼表麵上還做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為了顯示自己的清廉則一年四季常穿著一件青色補丁的儒衫,這已經成為桑三心的一個標誌,整個錦溪鎮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餘公公為拉近和林氏父子的關係並未在館驛設宴,而是借了桑縣令的縣衙內宅設宴招待他們,此時見林氏父子進來,餘公公連忙賠笑上前道:“哎呦,林公子可算大駕光臨了,讓這縣衙都蓬蓽生輝呀,這位是林甫林茂才吧,也隻有茂才公才能生出這樣優秀的兒子。”
桑縣令也頷首附和道:“是啊,是啊,林公子可是我們錦溪鎮遠近聞名的神童啊,將來大有可為啊。”
林三元看著這兩人的模樣打底裏討厭:這縣衙蓬蓽生輝和你有什麼關係,又不是你家。還有什麼時候我就成遠近聞名的神童了,倒是遠近聞名的頑童,我認第二,無人敢認第一吧。可是也隻是想想老爹在近前還是乖一點比較好,於是向餘公公和桑縣令見禮道:“公公客氣,桑大人有禮了,勞您二位大駕在此等候我們父子,學生不勝惶恐!不勝惶恐!”林三元本就是為修複關係而來,是以腦子裏問候餘公公和桑縣令祖先念頭閃現不斷,態度卻異常溫和,全然不見下午的犀利詞鋒。
餘公公見到林三元嘴裏說惶恐可眉宇間卻沒有半點惶恐的意思,不禁暗惱,可是想起下午這人畜無害的美少年也是這般有恃無恐似笑非笑的神情,餘公公就從心底透出一絲涼意,便暗暗收了著惱之意。
林甫則連忙向餘公公拱手施禮態度異常謙和道:“公公謬讚了,犬子無狀,之前衝撞了公公,還請公公原諒則個。”說完又衝著桑三心拱手道:“知縣大人,學生父子勞您久侯,實在是慚愧,慚愧!”
林甫看到桑三心不禁暗生忐忑,原本下午聽了林三元講述迎親時的種種,就暗暗地捏了一把汗,暗道也就是這少年初生牛犢不怕虎,才破解了危局,不然這事兒恐怕真的就不能善了,哪還能成為人家的座上客呢,不過之前自己兒子當著眾人的麵落了餘公公的麵子,需想辦法將這事徹底揭過去才好,畢竟這種天殘地缺的閹人是毫無信義可言的,今天他可以把你高高捧起,明天他就可以把你重重踩在腳下,就猶如在你身邊窺探的毒蛇一般,一直死死地盯著你,看你什麼時候露出破綻好給你致命一擊。可不曾想這毒蛇旁邊還多了一個笑麵虎,今天還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應付才是。
說話間餘公公和桑三心已經引著父子二人來到偏廳,室內一改前衙的古樸莊重,規製略小但內簷裝修卻溢彩流光,除選用紫檀、黃花梨、楠木等珍貴木材打造的的家具外,最紮眼的還是一塊通體晶瑩通透的碧綠屏風,整整的將吃飯的八仙桌和臥房隔了起來。看到這些林三元想起剛剛懸掛在內宅上的匾額鬥大的兩個金字“陋室”,不禁暗暗咂舌,心道:如果是不知真相的上官還真容易讓這桑三心糊弄過去。
來到八仙桌分賓主落座後,有侍女魚貫而出,片刻間十菜一湯已經端上席麵,看菜上齊後餘公公麵有得色對林三元父子道:“咱家說與小公子知道,為了這次酒席咱家可是花了一番心思呢,也虧了桑大人這縣衙有從楚國一帶請來的名廚,也好叫我們也嚐一嚐異國風味。”說完向嘉許地桑三心點點頭,而桑三心則接口道:“下官得公公讚賞,榮幸之至,本來下官為官清廉,是用不起這麼貴的廚子,三個月前,這個楚國的廚子從江南逃難而來,因下官解其危困,是以在我這免費為我做三年菜,若是公公早來幾個月還真吃不上這等佳肴呢。來,周立將菜名報一下,也好叫貴客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