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兒皮外傷,無妨!”寒冬的武功比季景初想象的還要高些,要不是自己內力修為比他高,這一次也不會全然而退。
“讓我看看!”安玉善並不是很放心。
季景初伸出了胳膊給安玉善,雖然這點兒小傷不算什麼,但能得到她的關心,享受這片刻的溫存,他還是很樂意的。
慕容遲在外邊趕著馬車,心裏念叨著他的簡兒,朝著東竹國通往外界的海邊碼頭而去。
行進的路自然沒有那麼順利,安玉善的突然失蹤讓寒冬極為憤怒,他不但帶人親自追蹤,還出動了寒家和朝廷的衛隊,通往海邊碼頭的道路關卡更是嚴防死守。
三日後,在東竹國沿海都城的一家小客棧內,改裝易容之後的安玉善、季景初和慕容遲三人與陳其人、安齊明兩人彙合。
這三天來,為了躲避寒冬的追擊,他們兩撥人可是費了不少功夫,畢竟這是在人家的地盤上,想要不被發現逃離這裏,還是有一定難度的。
“通往大晉朝的船張茂說已經辦妥了,隻要他一到,咱們就可以離開了!”看到安玉善安然無恙,安齊明放下心來,現在隻要安安全全把人帶回去他也算對家人有個交代。
可是幾個人左等右等就是不見張茂的身影,直覺告訴眾人,張茂很可能出事了。
“景初,我看咱們先別等了,你們先乘船離開,我留下查看是怎麼一回事,張茂對於東竹國很熟悉,或許是被仙草莊的事情給耽擱了。”慕容遲提議道。
“這樣也好,早點離開這是非之地,師妹,你們稍等片刻,我去找船。”陳其人起身就要離開。
“師兄,你先等一下。”安玉善也起身喊住了陳其人,張茂的遲遲不出現讓她的心很不安。
這些人都是為了救她而來,她不能就這樣自私地抽身離開,一定要確保張茂等人的安全才行。
“師妹,你不用擔心,張茂或許是被別的事情耽擱了,現在外邊查得緊,咱們必須趕快離開這裏。”從安玉善的眼中,陳其人看出了她對張茂等人的擔憂,於是勸說道。
“陳院首說的沒錯,小妹,先離開這裏再說。”安齊明此刻心裏也明白,張茂的不出現並不是一種好訊號,很可能他已經出事了,畢竟東竹國的寒家也不是好惹的。
“那好吧!”現在這種情況安玉善也不好多說什麼,隻能把事情往好的一方麵去想,希望張茂他們沒事。
很快,陳其人就找到了一艘私船,而正當幾人登船準備啟航的時候,突然一隊黑衣人從天而降將這艘船團團圍住,而從黑衣人中間走出來戴著一張冰冷麵具的寒冬。
安玉善在得知黑衣人出現在船外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會這麼容易離開東竹國,寒冬費這麼大勁要把自己找到,而自己現在似乎成了寒家人唯一的希望。
其實她自己心裏明白,就算這一次回到大晉朝,寒家人也會如影隨形地跟著自己,直到自己心甘情願地為寒家人治病。
輕歎了一口氣,她走出船外看向浮橋上站著正與季景初等人對持的寒冬。
“靈伊郡主,你似乎不守承諾!”寒冬無視其他人,一雙陰冷的眸子直直地看向安玉善。
“寒公子,我會信守承諾,隻是留在這裏我的承諾隻會動搖,我的心在大晉朝我的家人身邊,隻有在他們身邊,我做事才能更專心。”安玉善苦笑一聲說道。
“我可以把他們都請到東竹國,以最尊貴的客禮相待,隻要你願意留下來。”寒冬的聲音並沒有什麼變化。
“你應該很清楚這不可能!”安玉善眉頭輕皺地說道。
“哼!”寒冬輕哼一聲,朝著身後招一下手,然後就有黑衣人押著幾個人走近浮橋。
“張茂!”
安玉善他們看到被押到麵前的正是一直沒出現的張茂,而且除了張茂,還有在國師府給安玉善傳遞消息的啞兒母女,以及幫助安玉善逃離城門善於易容的那對中年夫妻。
真沒想到,這麼短的時間內,寒冬竟然找到了他們,還一起押到自己麵前,可以想見寒家在東竹國掌控的勢力不容小窺。
“世人都讚神醫郡主仁心慈悲,他們也都算得上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真的一點兒情分也不顧,我這人可沒有郡主的慈悲心!”
寒冬的手再一揮,張茂幾人的脖頸處就出現了一把明晃晃的長劍,似乎他的手隻要再有一個微小的動作,張茂幾人的性命就不保。
“寒公子如此行經,實在有違君子之道!”好友性命就在寒冬之手,此刻的安齊明也極為擔憂和惱怒,可他是一介書生,並不會武功,想要救人也不可能。
“我不是什麼君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就是我的行徑,而且我耐心有限,郡主最好快點做決定。”寒冬顯得有些不耐地說道。
季景初並沒有多餘的動作,憑借他的能力,要想在這種狀況下帶走安玉善是不成問題,但其他人就困難些,再加上有人質在寒冬的手上,依照他對安玉善的了解,她也不會這麼輕易地丟下這些人跟著自己離開的。
“寒冬,你所求的不過是我的醫術,我人在哪裏對你來說並不重要,不過對於我來說就很重要。我現在可以鄭重地答應你,我會盡最大的能力去研究寒家的病症,如果你選擇信我,現在就放了我們所有人離開,然後去大晉朝找我,如果你選擇不信,可以殺了他們或者繼續囚禁我,但結果是否如你所願,你也應該很清楚。”
安玉善這不是在威脅寒冬,而是就事實說話,雖然她內心深處很清楚憑借已有的醫療條件,寒家的白化病根本就沒有任何希望。
但是寒冬或者寒家人是不會相信的,他們固執地認為隻要是病症就總能找到治療的辦法,哪怕是時間久一些。
既然他們想要一個希望,那自己就滿足他們吧。
這一次從安玉善的眼中寒冬看出了認真和坦誠,無論采取哪種辦法,隻要安玉善心甘情願地給寒家人治病,他的目的就達到了。
“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起去大晉朝吧,郡主應該不會不歡迎上門求救的病人吧!”寒冬很快就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安玉善鬆了一口氣,笑著說道:“當然不會,而且大晉朝醫術高明的大夫很多,集思廣益,說不定成果會更顯著。”
就這樣,原本劍拔弩張的場麵緩和下來,寒冬很快找來了更大更穩固的船,然後一行人都坐上了這條船往大晉朝的方向駛去。
最初的幾天,寒冬與季景初他們還是存在很大的敵意,好在兩撥人互不幹涉,倒也能相處下來。
“你真的打算要為寒家人治怪病?”
回程過半的這天晚上,安玉善和季景初在房間裏單獨說話,季景初對於寒家人的了解是從三州瘟疫開始的,他認為於公於私寒家都是威脅。
“嗯!”安玉善點點頭,撇開朝廷因素不講,單純作為一個大夫,遇見求救上門的病人,她也必須要救治,哪怕對方是仇人,也要先救他再殺他,醫德總是要有的。
“寒家人未必會知恩圖報!”季景初提醒道。
“我知道!我沒想著要人報恩,簡單來說,我和寒家現在隻是大夫和病人的關係,至於那些家國仇恨,如果我都考慮進去,那我的這雙手就不能救死扶傷了。”
作為醫生在救治病人的過程中是不能摻雜過多的額外情緒和思想的,否則救人就變成害人,甚至從醫生變成劊子手。
正是因為深知這一點,安玉善現在極力在內心深處說服自己,她現在做的不是在幫寒家人,而是在攻克一個醫學難題,就像她作為北朝舊民為大晉朝出力一樣,隻是在做她該做的。
季景初聽後點點頭,他和安玉善身份、立場不同,在麵對寒冬這件事情上態度自然不一樣。
雖然現在東竹國和大晉朝維持著友好的局麵,但這兩年,東竹國在寒家人的推動下越來越不安分,大有聯合瓦番國攻打大晉朝的意思。
寒冬的身份除了是東竹國國師寒徹最為器重和依仗的孫子,他還是東竹國赫赫有名的少年將軍,也是大晉朝戰場之上最大的威脅。
但即便是這樣一個強勁的對手,季景初也希望在戰場上和他堂堂正正地較量,雖然很多時候他不齒寒冬的作為,但也沒打算用什麼陰謀詭計來除掉他。
兩個人正在說著話,突然船身劇烈地搖晃一下,緊接著搖晃的頻率越來越猛烈,而季景初第一時間把安玉善的身體固定在自己懷內。
“發生什麼事情了?”安玉善一雙手緊緊抓住季景初的胳膊。
“別慌,我們出去看看!”季景初摟抱緊安玉善,兩個人極力保持平穩往門外走去。
而此時,外邊也已經亂做一團,就聽到慕容遲哇哇大叫。
“這什麼鬼天氣,怎麼會突然狂風大作?寒冬,是不是你小子搞的鬼!”
在慕容遲的眼中,寒家人不但各個是怪胎,還是一些會邪門歪道的怪胎,要不然三州瘟疫是怎麼來的,他對寒家人可是沒有一點兒好感。
一身黑衣的寒冬也早已經從房間走到甲板上去查看,巨大的風浪似是朝著他稍顯清瘦的身軀猛地撲來,然後又猛地退去。
“我問你話呢,你啞巴了?”此刻,慕容遲也已經艱難地走到甲板邊緣,努力讓自己在劇烈搖擺中保持穩定。
寒冬不屑地撇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和我沒關係!”
“那和誰有關係?”慕容遲似乎抓到了寒冬話裏有話。
“有人在用反噬陣法!”寒冬陰沉的眼睛裏變得愈加狠厲,用這陣法的人是想把他也一起葬身大海。
“你不是東竹國大國師的孫子嗎,那快解陣法呀!”既然知道有人在作怪,趕緊解決就是了。
“我不會!”寒冬雖然是寒徹最器重的孫子,文韜武略也都是寒家子孫中最出色的那個,但唯獨這奇門遁甲之術他不懂。
慕容遲剩下的話都被噎在喉嚨裏,寒冬這簡短的解釋和還算坦誠的話讓他也無話可說起來,安玉善都已經答應給寒家人治病了,寒冬沒道理這時候要置眾人與死地。
“小妹,你沒事吧?”安齊明被晃得五髒六腑都要出來了,而且他感覺這艘大船似是在頃刻間就要翻個個一樣。
“齊明哥,我沒事!”剛才雖然風浪很大,但寒冬和慕容遲的對話安玉善等人也都多多少少聽見了,“我也不知道這陣法怎麼解?”
安玉善對於陣法的學習還處在初級階段,別說解了,她根本就不知道眼前能使這艘大船被巨大風浪吹翻的反噬陣法究竟是什麼。
此刻,他們身處大海深處,前後左右除了海水還是海水,連座小島都看不到,一旦船翻,就算僥幸活下來,如果不得到及時救援,他們也是沒法活下來的。
難道這一次真的要葬身大海不成?又是誰要害他們呢?
就在眼前的巨浪一浪高過一浪,眼看眾人就要被全部吞沒的時候,一道霞光衝破黑暗照了進來,緊接著奔吼的層層海浪驟然退去,大海似乎在轉瞬間又恢複了平靜。
不一會兒,風平浪靜,滿天繁星,靜謐美好的讓人恍惚剛才的狂風暴雨隻是一場夢境。
穩定心神的眾人詫異地站在甲板上四處眺望,就在這時他們看到不遠處有一點光緩緩而來,離得近時才發現那是一艘大船,而船頭站著一位黑衣老者。
“爺爺!”兩船靠近之時,寒冬一個蜻蜓點水跳上了另一艘船並對老者叩拜道。
“起來吧!”寒徹的目光卻是看向站在另一條船上的安玉善幾人。
安玉善決定要為寒家人治病的事情他已經知曉了,對於結果他雖然有著期待,但心裏也清楚,怕是他沒機會看到寒家人白發變黑發了。
“哼,我就知道,肯定又是寒家人搞的鬼!”慕容遲見寒徹此時出現,再想想剛才的海上驚魂,沒好氣地說道。
寒徹淡淡地掃了一眼慕容遲,沒有辯駁也沒有解釋,而是右手微微一揚,緊接著就有幾名黑衣人從後邊走了出來。
“小舅舅!”先被四名黑衣人護在中間的一個黑衣黑帽的小男孩笑著跑到了寒冬的麵前。
“小陽,你怎麼來了?”看到外甥寒陽出現在自己麵前,寒冬明顯一驚。
“曾外公說我可以跟著舅舅去大晉朝玩,去多長時間都可以,爹娘也都同意了。”寒陽歡快稚嫩的聲音響徹在甲板上。
“爺爺,你要讓小陽跟著我去?”寒冬有些詫異地看向寒徹,就見寒徹衝著他微微點了點頭。
寒冬沒在說什麼,寒家人所有的希望現在都寄托在安玉善這個女神醫身上,即便她一時找不出根治寒家人怪病的方法,能夠減輕寒陽的痛苦對他們來說也是足夠的。
很快,又有黑衣人走到甲板上,這次被黑衣人押著出來的是雙目赤紅的李如月,而她在看到安玉善等人的時候,情緒更為激動,隻是被點了啞穴,滿腔的憤恨無法訴說。
“人,我交給你了,就當是小陽的診金!”寒徹讓黑衣人把李如月扔到了安玉善的麵前,狼狽的李如月轉頭同樣含恨地瞪向寒徹,原以為救她一命的老者會成為她複仇最強有力的工具,卻沒想到最後栽在他手裏。
不用寒徹明說,眾人也已經明白剛才海上那場怪異風浪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誰。
對於李如月,在她劫持自己的家人想要殺死自己的時候,安玉善心底深處對她的那點兒憐惜和愧疚就已經不存在了,這個女人現在為了給丈夫南宮雲傑報仇已經徹底地瘋了。
留下寒陽和李如月,寒徹就漠然轉身乘船離開了,而興奮好奇的寒陽被寒冬帶去了房間,甲板上隻留下安玉善等人麵對著動彈不得的李如月。
“這個女人怎麼辦?幹脆殺了扔進大海喂魚。”隻要一想起簡兒差點死在這個惡毒的女人手中,慕容遲就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安玉善對於殺人沒有興趣,但像李如月這種用陣法害人又對她恨之入骨的人,如果留著那也是禍害。
“她是你師叔的同門師妹,也許把她交給你處置會更好些,你看著辦吧!”安玉善不想再和李如月多說什麼,雖然她從李如月愈加瘋狂的眼中可以看出那些無法言說的悲憤,但當初一切的結果都是她和南宮雲傑咎由自取,也怪不得旁人。
慕容遲嘿嘿一笑,他要的就是這種結果,清理門戶的理由實在是太恰當了。
安玉善不知道慕容遲最後是如何處置李如月的,隻是她從此再也沒見過這個女人。
接下來的路程很順利,不過一進入大晉朝,寒冬一行人就和安玉善分開了。
安玉善想著依照寒冬謹慎的性子和如今大晉朝與東竹國越來越敵對的關係,他是不可能完全放心跟著自己的,更何況一路上雙方都在暗中防備著對方。
安玉善要回來的消息安家人老早就知道了,聽說她已經進了城門,尹雲娘就急匆匆地從內宅來到了大門外等候,誰勸說都不聽。
“不是說已經進了城門,怎麼還看不見人影?”翹首以盼的尹雲娘眼中隱含擔憂。
“娘,您別著急,小妹很快就到家了!”扶著尹雲娘的安玉璿說道。
不親眼看到安玉善出現在自己的身邊,尹雲娘的心始終安定不了,這個小女兒從小就吃得苦比旁人多,原以為現在日子好過了,可總有各種各樣的麻煩找上來。
最近尹雲娘一直有回老家的打算,雖然京城的生活富足奢華,但比起之前的鄉下日子總還是少了份安寧,貴夫人的生活她現在發自內心的有些抵觸。
安玉善乘坐的馬車一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之內,就有人飛快迎上前,而掀開車簾往外看的安玉善發現自己熟識的家人朋友竟然都在等自己。
“娘!”跳下馬車,安玉善朝尹雲娘奔跑過去。
看到小女兒安全無恙,尹雲娘提著的一顆心才放下,繼而眼淚奪眶而出,母女兩個動情地抱在一起。
家中早有人備好吃食,眾人簇擁著安玉善就要進入府中,可就在這時,一匹快馬直衝來到跟前,沒等馬靠近,馬上之人已經飛身而下。
“川王爺?!”季景初很是詫異地看向來人。
“郡主,快隨我走!”川王一臉焦急地看向安玉善,“王妃病重,還請郡主出手相救。”
“王妃怎麼了?”安玉善沒想到剛回來就遇到急症。
“郡主去了就知道了,十萬火急,還請諸位見諒,郡主請!”川王這幾天一直在打探安玉善的消息,剛一得知她進了城門,就快馬加鞭地趕來了。
“既然王妃生病了,玉善,你先去吧!”雖然不舍女兒辛勞,但想起川王妃,尹雲娘還是做出了理智的選擇。
安玉善點點頭,帶上自己的藥箱就跟著川王走了,季景初自然也跟隨前往。
隻是,川王並沒有把他們帶去川王府,而是去了飛雪山莊,進入山莊之後,安玉善和季景初都察覺出一種無形的壓力。
“王爺,生病的究竟是誰?”季景初可以斷定在山莊內藏著幾十名武功高強之人,他相信川王不會害自己和安玉善,但飛雪山莊似乎也從未這樣緊張過。
川王也沒想瞞著二人,邊走邊低聲說道:“這一段時間你們不在大晉朝,應該還不知道北疆那邊出了事,現在王妃的兄長就在山莊內,隻不過他……他……”
見川王說話吞吐的樣子,季景初有一種很不詳的感覺,果然,三人到了山莊內一處較隱蔽的房間內,就看到川王妃和歐陽玉璿都在隱忍垂淚,歐陽明跪在床榻之前,床上躺著一個麵色發白的中年男子,看起來他毫無聲息。
事實上,三天前,這位躺在床上的北疆大元帥歐陽傑就已經被太醫宣告了死亡。
“玉善,你回來了,太好了,真是太好了,你快救救我哥哥,太醫說他死了,可今天早上我明明看到他的眼睛和嘴巴動了一下,你是女神醫,你一定能把他給救活對不對!”川王妃滿含希冀地拉著安玉善淚眼婆娑地說道。
歐陽傑是北疆元帥,他這次秘密回京乃是得了皇帝準允的,誰知半路出了岔子,還未到京城他就出了事。
原本歐陽傑被太醫宣告死亡之後,永平帝和川王商議之後決定秘不發喪,很明顯,歐陽傑在來京之時突然喪命,那些效忠於他的北疆部下得知之後定會以為皇帝是忌憚歐陽家的勢力,是以借機除掉了歐陽傑。
一旦北疆與朝廷的關係變得緊張起來,那麼就給了別人可趁之機,到時候內憂外患,大晉朝勢必會更亂。
川王妃認定安玉善具有起死回生的能力,她也確信自己不是悲傷過度才看到自家大哥眼睛和嘴巴會動,今天早上她守在歐陽傑的身邊,的的確確看到了他動了那麼一下,絕對不是幻覺。
“姑母,爹……爹他已經……嗚嗚嗚……”歐陽玉璿泣不成聲,自小她被父親和兩位兄長捧在手心之中,如今父親突然身故,她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最大的依靠。
“璿兒,你爹沒死,沒死!”川王妃死命拉著安玉善到歐陽傑的麵前。
看著有些瘋狂的妻子,川王眼中都是沉痛,他之所以心急火燎地去找安玉善為的也不過是寬慰妻子的心罷了,歐陽傑已經死了,三天前就已經死了,太醫是不會撒謊的。
安玉善定定地看了一眼此刻躺在床上麵白如紙的歐陽傑,然後有些刻意地把手放在他的胸口,當手感覺到些許暖意之後,微鬆一口氣,這人,還有救。
見安玉善像模像樣地給歐陽傑查看,川王隻當她是在安慰川王妃,安玉善就算是女神醫,也不能真的起死回生。
誰知,安玉善竟然真的從藥箱裏拿出一顆黑黑的藥丸,要來茶水,硬是撬開歐陽傑的嘴巴給喂了下去。
也就一盞茶的功夫,原本被判了死刑了歐陽傑突然一聲輕咳,將圍著他的眾人嚇得驚跳起來。
“竟……竟真的未死!”川王、川王妃和歐陽兄妹一臉不可置信。
安玉善喂歐陽傑喝下藥丸之後就對他們解釋,歐陽傑並未真死,隻是淤血衝心造成的假死昏迷,現在喝下活血化瘀的藥丸,要不了多久就會醒過來的。
果然,歐陽傑如安玉善所說的那樣恢複了生機。
“大哥!”
“爹!”
歐陽傑的死而複生令川王妃和歐陽兄妹喜極而泣,原本不過是內心存著那一絲絲奢望,沒想到真的出現了奇跡。
醒轉過來的歐陽傑也是一臉劫後餘生的感慨,他離開北疆之時就已經料想到自己這次京城之行凶險異常,也知道歐陽家被天家忌憚,但他從無造反謀逆之心,對皇帝和朝廷那是一片忠心。
就在他帶領兩名貼身部下快到京城之時,其中一名部下竟然背叛他給他和另一人下了毒,至此他才知道自己身邊竟然有他國奸細,這一次毒殺他不僅僅是讓北疆群龍無首,也是為了激化北疆和朝廷的矛盾。
好在,永平帝事先就已經暗中安排人去接應歐陽傑三人,不等叛徒把歐陽傑身死的消息散發出去就把歐陽傑火速帶進了宮中。
當時,陳其人和安玉善還都在回京的路上,除了他們自己沒人知道他們的行蹤,永平帝一麵派人去尋找安玉善等人,一麵趕緊派醫術高超的太醫給歐陽傑治病。
雖然安玉善留下的解毒丸解了歐陽傑身上的毒,但他和叛徒對打之時也造成了急血攻心之狀,以至於毒解了他卻因淤血衝心造成了假死之狀。
太醫當時給歐陽傑把脈的確是全無生命現象,但現在經過了三日,如果真的是死人,身體早已經冰冷,歐陽傑的身體卻是微暖的,尤其是胸口之處。
事實上,如果當初歐陽傑被宣告死亡之後直接放入棺材,那麼他可能就真的死了,但現在自己喂他吃下化血化瘀的藥,讓他的心髒重新更加有活力地跳動起來,人自然也就活了過來。
歐陽傑沒有死,那麼北疆的局勢就能夠得到控製,很快,永平帝親自來到了飛雪山莊。
當男人們躲在屋子裏商議軍國大事的時候,安玉善被川王妃和歐陽玉璿拉住不停地說著感激的話。
“玉善,謝謝你,謝謝你!”除了“謝謝”兩個字川王妃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也清楚對於那些金銀珠寶之類的謝禮,安玉善是不在意的,自己要是真給她這些,倒是有些侮辱她了。
“郡主,謝謝你救了我爹,玉璿當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歐陽玉璿感激地說道。
“王妃,歐陽姑娘,你們都別這麼客氣,這都是我應該做的。”且不說現在川王府和自家的關係,但憑歐陽玉璿是秦恒未過門的媳婦,安玉璿也會出手相救,“而且這次歐陽元帥能得救,真的是他命大。”
歐陽傑要是真的死了,安玉善就算是醫術高也沒辦法,也是他走運這才撿回來一條命。
不管怎樣,川王妃和歐陽玉璿都把安玉善當成了救命恩人,川王府和歐陽家都欠著她的情。
永平帝在離開飛雪山莊之前單獨見了安玉善,問的自然是她為寒家醫病之事。
“這次歐陽元帥出事和東竹國、瓦番國都脫不了幹係,尤其是東竹國寒家,無論是三州瘟疫,還是秦老爺子和遊將軍的事情,這背後之人想必朕不多說什麼,你也能猜到一二。”作為一國的皇帝,永平帝沒有安玉善那麼純粹的仁心,他要麵對的是一國百姓的安危,如果能有機會除掉對手,他一定會不遺餘力。
“皇上,你的意思是不讓我為寒家醫病。”安玉善沒有拐彎抹角,而是直接說道。
永平帝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道:“朕聽景初說,寒家的怪病治不好,是真的治不好嗎?你要對朕說實話。”
“皇上,別人能不能治好我不好說,不過,我現在是無能為力,最多是緩和他們的病症,根治是不可能的。”安玉善照實說道。
永平帝聽後點點頭,寒家對於大晉朝來說的確是一個很大的威脅,現在寒家人有這個怪病就已經四處給自己找麻煩,如果寒家人都病好了,那麼誰還能阻止得了寒家人對他國的染指。
或許正是因為寒家出來的人各個都厲害,所以連老天爺都看不過去讓他們世世代代都得這個怪病,天賦異稟又如何,絕頂聰明又能怎樣,還不是見不得陽光。
“朕也不怕告訴你,北疆這次的事情不會就這麼結束的,瓦番國如今已經在集結兵力,意圖謀我疆土,東竹國國主雖說野心不小,但若沒有寒家給他撐腰,他也是翻不起大風浪的。朕不想萬民陷於水火之中,但朕也不懼任何敵人來犯,如果他們執意挑起戰爭,朕不介意禦駕親征,到那時,郡主你也是不能置身事外的。”永平帝定定地看著安玉善說道。
永平帝的意思安玉善聽明白了,對於有可能到來的戰爭最關鍵的不在於蠢蠢欲動的瓦番國,也不在於不畏強敵的大晉朝,而在於總是在背後搞小動作的東竹國,更確切來說,戰爭能不能打起來,關鍵在於寒家。
而如今,寒家把治愈怪病的所有希望寄托在自己這個大夫身上,永平帝這是希望自己能說服寒家“化幹戈為玉帛”,雖然他也清楚不一定管用,但言語之間還是希望自己能盡力。
其實就算永平帝不說,安玉善也會這樣做的,隻是她手裏沒什麼籌碼,而且寒徹那個人和神相大人一樣,似是都能一眼將自己看穿,他內心很清楚自己是治不好寒家的白化病的。
既然如此,他又怎麼可能會為此停止自己策劃很久的陰謀呢,讓寒冬和寒陽跟來東竹國恐怕也不過是存了“死馬當活馬醫”的念頭。不管怎樣,安玉善還是決定盡力一試。
安玉善和永平帝在房中談話之時,安平侯已經心急火燎地快馬來到飛雪山莊,事實上,就在川王趕去逍遙伯府找安玉善的時候,一得知安玉善回京的消息,安平侯也趕緊去了逍遙伯府,隻不過他晚一步到了而已。
永平帝也得知安平侯在門外急等著安玉善,他並沒有見安平侯,而是讓安玉善提著藥箱跟著安平侯直接去了安平侯府。
一到安平侯府,安玉善就被請進後宅之中,而安玉善也從安平侯的口中大概了解到病人的情況,原來是安平侯府剛懷孕七個月的世子夫人出了問題。
一聽說安玉善來了,安平侯夫人趕緊迎了出來,安玉善對她來說有大恩,她的侄子呂平的啞疾便是安玉善幼年之時治好的,而且她兄弟呂進還是安玉善表哥的師父,這些年在京城她與尹雲娘也成為了好友,兩家關係也是親近。
兩個人一見麵客套的話也沒有多說,會意的眼神一對視,安平侯夫人就拉著她的手去了自家兒媳的院子。
“夫人,我剛剛聽侯爺說,世子夫人之前已經請了太醫還有我師兄診病,就連任太醫也來看過,憑著他們的醫術也沒有治好嗎?”初聽安平侯說起這個情況,安玉善心中就升起了疑惑,任太醫和安勿言的醫術雖說和她有些差距,但在大晉朝來說醫術能比他們高的也不是太多。
安平侯夫人搖搖頭,她膝下隻有一子,也就是如今的安平侯世子,後宅是非多,她以平民之女的身份走到誥命夫人這一步,其中艱辛曲折自不必說。
兒媳唐氏是她親自挑選的侯府下一代當家主母,兒子也非常滿意這個妻子,夫妻二人新婚之後也很是和順,隻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侯府有人不安分,現在還在覬覦世子之位,主意自然打到了剛剛懷孕的唐氏身上。
就在前不久,竟然有人暗中使壞讓懷有身孕的唐氏染上了瘟疫之症。
“瘟疫之症?”三州瘟疫剛過去不久,餘溫還沒有消散,安玉善眉頭皺了一下,這後宅婦人害人的手段還真是毒辣。
安平侯夫人也沒有對安玉善有什麼遮掩的,雖說是家醜,但現在唐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沒錯,當時我這兒媳一出現不舒服,我就趕緊讓人拿了侯爺的牌子去請太醫,那位太醫來了之後望聞問切一番,就說是受寒而得的風寒,還給拿了發汗的藥物,可是我兒媳不但沒有病情好轉,反而病情加重了,於是我又趕緊去了安氏醫館。”任太醫和安勿言都是不輕易給人診病的,但因為安玉善被劫持,安氏醫館有分量的大夫就屬他們二人,任太醫因早些年和安平侯有些交情,所以安平侯夫人先請動了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