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4章 名將之星在朝鮮隕落(1 / 3)

經過兵燹和戰亂,美麗的平壤已經是滿目瘡痍了。

這是一個暴風雪肆虐的天氣,天地間一片混沌。一些剛剛趕回首都還沒有班可上的工人、沒有書可念的學生都走到街上去清掃積雪。風雪中國旗和過街旗飄揚,讓人看到了喜慶色彩。

12月10日,彭德懷驅車來到一片廢墟的平壤。

在一個足球場上,金日成、彭德懷檢閱了軍隊。

之後,金日成、彭德懷在一所尚保持完好的政府大樓裏會談。

這時,樸憲永走進來,說:“蘇聯大使特倫蒂·史蒂科夫中將想見見你們。”

金日成笑笑:“好啊。”

彭德懷沒有表現出多大熱情。

史蒂科夫進來後,與二人握過手,說:“祝賀你們,平壤又回到了人民手中。”

金日成說:“謝謝。”

史蒂科夫以居高臨下的姿態說:“有消息說,彭將軍想休整一下,不往三八線以南打了?”

彭德懷望著他,沒有出聲。

金日成解釋說:“補給問題,戰鬥減員問題,都不能不使我們休整。”

“這是目光短淺!”史蒂科夫說,“無論從軍事上和政治上,都是右傾、保守。你們誌願軍沒有理由停步,你們必須打過三八線去,一直打到釜山,把敵人趕下大海。”

彭德懷本來十分嚴肅的冷臉突然綻開,他大笑起來,笑得史蒂科夫莫名其妙。

彭德懷說:“我多想一個早上就把美國人趕下太平洋啊!可是,大使同誌,你也是位將軍,你該知道,我們用兩條腿去追擊一支現代化裝備的軍隊,不一定明智吧?”

史蒂科夫說:“打仗時這麼猶猶豫豫,在這個世界上還從未見過。”

彭德懷板起了麵孔說:“如果我們有空中掩護,也許是另一個樣子了。”

也許史蒂科夫聽出了弦外之音,他不再出聲,一轉身走了。

金日成說:“一旦打了勝仗,就容易滋生速勝情緒。”

彭德懷說:“速勝的另一麵就是失敗主義、逃跑主義。”

按彭德懷的意思,現在第一位的是休整,他把自己的想法向中央報告後,毛澤東卻持相反意見,要彭德懷馬上打過三八線去。

那位史蒂科夫得到消息,更加得意洋洋。

彭德懷隻得召集首腦會議貫徹。

彭德懷端起大茶缸喝了一口水,說:“毛主席和軍委叫咱們馬上打過三八線去,大家發表意見吧。”

解方說:“我們原來建議休整,中央不是已經同意了嗎?”

彭德懷說:“時局瞬息萬變嘛。”

韓先楚說:“國內必須馬上給我們補充老兵,老兵來了就能打,新兵就不行了。後梯隊到現在不上來,確實困難很大。”

洪學智說:“敵人撤得那麼快,不完全是因為要保存實力。他們在三八線無險可守,沒有依托。他們也很慘,也需要休整。彭總不是說敵人有搶占既設陣地意圖嗎,我們更不宜打。”

彭德懷說:“從軍事上看馬上打不利,可從政治上考慮快打為宜,戰場上的現實與政治要求有明顯距離,怎麼辦?”他像是自問自答。

大家都看著彭德懷。

他猛吸了一口煙,說:“怎麼辦?軍事隻能服從政治。打,服從中央決定,不再申訴我們的理由,打過三八線去。”

大家都走到了地圖前。彭德懷指點著說:“我們困難太多,要穩進,打過三八線,見好就收,否則會吃大虧。”

彭德懷又說:“鄧華回國養傷,你們幾個多辛苦一點。”

12月23日,沃克中將冒著風雪上路,他不放心前麵的防務,想親自到議政府一帶去看看,第2陸戰師在那裏構築防線。

“到第2陸戰師去?”泰納說,“麥克阿瑟將軍給薩姆頒發的勳章已經到了,給他帶去吧。”

沃克說:“好吧。我是最不願意為自己的兒子頒發勳章的,麥克阿瑟又非讓我扮這個角色。”

泰納又跑回了屋子,少頃,拿了一枚銀光閃閃的銀星勳章出來,上了車,他幹脆把勳章別到了車後座上。

車子在冰凍的路上疾馳。沃克說:“我的情報官詹姆斯·塔肯頓獲悉了彭德懷的一些跡象,我對臨津江防線還不放心,未必能擋得住中國軍隊的猛攻。”

泰納說:“中國軍隊的傷亡超過我們,他們不會在近期發動攻勢的。”

沃克說:“我已經沒有判斷能力了,對中國,你沒法判斷。他們什麼都不按常規辦。”

眼前霧蒙蒙一片,路麵結了一層冰,泰納提醒司機:“貝爾頓,開慢點,路太滑。”

沃克卻說:“再快點,開慢車使人發困。”

沃克手扶著前額,憂心忡忡地說:“麥克阿瑟一個一個攻勢都破產了,我們有可能在朝鮮泥足深陷。也許,我和麥克阿瑟一樣,一生中所換得的一點榮譽,全在這裏輸光了。”

“不會的。”泰納說,“誰不知道將軍在歐洲戰場上是號稱‘虎狗頭’的戰術家?你是公認的戰術權威。”

沃克苦笑:“落花流水的權威。”

泰納發覺貝爾頓超車時左右搖擺,就再一次提醒:“貝爾頓,慢一點。”

貝爾頓說:“沃克將軍坐我的車從不害怕。”

沃克說:“是呀,在歐洲戰場,貝爾頓就是我的司機,不過那時沒有飛機讓他開。貝爾頓,我們一起在吉普車裏顛簸了有多少小時?”

“至少有兩千小時。”貝爾頓說,“一點不比王牌飛行員在天上飛得輕鬆。”

泰納說:“將軍今後可以不分心了,第10軍總算歸第8集團軍轄製了,早該如此。這回是柯林斯上將的主意,大A不會有什麼不快樂了。”他說的大A是指阿爾蒙德。

沃克說:“他是麥克阿瑟的親信,歸不歸我指揮都一樣。那個渾蛋情報官威洛比也是親信,他的下屬有大量證據證明中國大批軍隊擁入了朝鮮,可威洛比就是不相信,反而訓斥下級。”

泰納說:“前幾天,波爾克中校對我說,麥克阿瑟拿他的軍隊冒險無所謂,隻要不拿他的家庭冒險就行了。他說,一個賭徒走紅運時,蠢才也被人稱為天才,‘老鴉’正是這種阿諛奉承的人。”

沃克問:“老鴉是誰?”

泰納說:“威洛比呀,整天到處呱呱叫,你看像不像個老鴉?”

貝爾頓大笑起來:“太像了。”

路麵特別滑,貝爾頓躲避對麵來的車時隻能用點式刹車,吉普車仍然甩尾扭秧歌,沃克的鋼盔滾到了座位下麵。泰納叫他小心,他俯身拾起鋼盔,看見了畫在鋼盔上的兩顆黃色的五角星,不禁心有所感。泰納對沃克說:“將軍,用不了幾天,這鋼盔上又要多一顆星了。”

沃克並沒有顯得特別高興,麥克阿瑟告訴過他,要晉升上將了,沃克認為已經是遲到的三星上將了。他和陸軍參謀長柯林斯是西點軍校的同班同學,柯林斯戰場上的建樹遠沒有沃克突出,可他早就是上將了。

這時,迎麵駛來一輛接一輛的運輸卡車。

突然,對麵一輛載滿武器的卡車想衝出隊列超到前麵去,泰納發現了,大叫一聲:“危險!”

正說說笑笑的貝爾頓急打方向盤,沒有躲閃及時,那輛大卡車“轟”的一聲撞在吉普車的左後部。吉普車在冰滑的路麵上轉了幾個圈,貝爾頓終於未能使它穩住,翻下了溝。

人們驚呼,底朝天的四個車輪仍在轉。

泰納、貝爾頓和機槍手都被甩出車外,甩到了雪地上。

泰納從雪中爬起來,四下看看,大叫了一聲“將軍”撲過去。從吉普車門滲出來的血,滴在雪地上。

沃克仍倒懸在車中,窗玻璃碎片紮在他頭部,他滿臉是血,別在車後座上的銀星勳章在搖晃……泰納大叫著:“將軍——”

貝爾頓抓住那個肇事的南韓卡車司機狠揍一頓,打得韓國司機抱著頭暈頭轉向。

機槍手攔住一輛卡車。幾個人把沃克抬到車上,用毯子蓋好。

泰納想起來,8055陸軍醫院就在不遠的地方,就命令卡車司機向那裏開。為了暢通無阻,泰納手扶車門,站在踏板上吆喝著開路,到達8055陸軍醫院時,泰納的手都凍得僵直了。

泰納指揮著人們把沃克從車上抬下來,沃克雙眼緊閉,臉色慘白,紫黑色的瘀血凝固在臉頰和發際,已經摸不到脈搏了,但跑出來的大胡子軍醫一聽說傷員是沃克中將,還是令人馬上抬到手術室去。

精神從高度緊張狀態鬆弛下來,泰納覺得心悸目眩。他快步跟在擔架後。不知誰對他大喊一聲:“血!”他低頭一看,自己的腿骨斷了,紮破了肌肉,血流滿腿。他一下子坐了下去,捂著腿高叫:“救活他呀,他是沃克將軍!”

沃克兒子的防地離8055醫院隻有5英裏,沃克沒能見到他的兒子,薩姆給他送生日賀卡那次是最後的見麵。

這一天,薩姆感到煩躁不安,一個人躲到房間裏喝酒。

長相如摔跤手的第9軍軍長庫爾特走了進來,說:“到8055醫院去吧,你爸爸出事了。”

薩姆愣了一下,站起來,傻了一般。

“快去呀!”庫爾特拍了他肩膀一下。

薩姆一腳踢開門,衝了出去。

庫爾特少將用自己的吉普車把薩姆帶到了8055醫院。

當薩姆和庫爾特趕到醫院時,一位軍醫正把白布蓋到沃克的臉上。

一見這情景,薩姆大叫了一聲:“不!”奔過去,撲到床前,一把掀開蓋屍布。沃克已經死去。他臉色蒼白,下頦向上揚著,額頭的傷口蓋著紗布。

薩姆哭叫著:“不,爸爸,你不能死,媽媽站在陽台上等我們回去呢!”

薩姆不相信這是真的。20天前,父親剛剛過完61歲生日,沒想到僅僅過了20天,他就死去了。那一天,沃克還說“假如我能有第62個生日的話”,薩姆清晰地記得說這話時他臉上的淒然和無奈。

泰納的腿已上了夾板,他扶著別人,艱難地走來,手上托著一枚銀星勳章,他對薩姆說:“沃克將軍是帶著你的勳章來的,可惜,他沒能親自掛在你的胸前。”

薩姆抓起勳章,狠狠地扔在地上:“我不要,我要我的爸爸!爸爸呀,前幾天你還說,你可能沒有第62個生日,你真的死了!爸爸,你把千千萬萬美國人送到朝鮮來打仗,是為了什麼?你想明白了嗎?你最後把自己也留在了這裏!”

他痛哭失聲。

庫爾特拿來一麵美國國旗,蓋在了沃克的遺體上,他像是自言自語地仰起頭,對著飄灑著清雪的天空說:“沃克敗北的罪名是與軍中盲目樂觀的慘敗連在一起的。他在釜山防禦戰中拯救了他的第8集團軍,但卻很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功績。這一切,都將在朝鮮的大雪中埋葬掉了。”

庫爾特叫人把沃克遺體用車運到漢城去,準備空運回國。

大雪在飄落。

在麥克阿瑟官邸大餐廳裏,今天晚上有電影,是獲得第22屆奧斯卡金像獎3項大獎的片子《國王的弄臣》,是一部新片。威洛比少將和他的情報參謀詹姆斯·波爾克中校也趕來看電影,片子沒到,兩個人在打飛鏢。

波爾克是個牢騷大王,麥克阿瑟並不喜歡他,認為他“標新立異,聳人聽聞”。

波爾克連續四鏢都紮中了圓心,他眯著眼睛說:“如果最後一鏢也打中了圓心,那我們就有希望保住三八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