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你,你怎麼會這樣?”無痕的心一下一下的抽搐著,自己在北冥國晃悠了這麼久,都沒有找到他,沒想到竟然在這茶館和他遇見了。
“風?誰是風?”卿淩風微微一笑,臉上依舊是傾倒眾生的容顏,隻是那雙瀲灩雙眸沒有了焦距。
“我是痕兒啊,你忘記了?”無痕沒想到不過是四個多月的時間,將自己是捧在手裏怕飛了含在嘴裏怕化了的卿淩風竟然將自己忘記的幹幹淨淨。
那個娃娃張開雙手,如同護小雞的母雞一般,站在卿淩風的麵前,隔開無痕和卿淩風:“你是誰?為什麼要和公子說這些稀裏糊塗的話?”
“你是誰?”無痕皺著眉毛打量著那個小女孩,原本因為她可愛的樣子產生的好感一下子消失的無影無蹤,莫非是他們給卿淩風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害的卿淩風失去了記憶還失明了,王位沒了,剛成親的王後沒有了,甚至差點自己的性命都沒有了。這短短的四個月,他到底遭遇了什麼樣的事情。
“我是公子的貼身侍女,我叫娃娃,你是不是認錯人了?我們家公子不認識你啊。”娃娃瞪著大大的眼睛,忽閃忽閃的看著無痕。
“娃娃,不得無禮。”卿淩風側著耳朵聽了一會:“我想這位姑娘一定是認錯人了。”
是麼?無痕不由往後踉蹌著退了幾步,真的是自己認錯了人嗎?明明以為找到了自己要找的人,結果還是一場空。
“那,那請問公子大名。”無痕依舊是不想放棄,她不知道卿淩風是不是傷心了,失蹤之後見自己跟著蕭允走了,所以故意選擇了逃避,隻是這個娃娃又是怎麼一回事情呢?
“在下是華音宮箜篌館館主風君。”那有著和卿淩風一模一樣雌雄難辨的男子,對著無痕又是一個卿淩風式的長揖到地。
華音宮?
無痕的眉頭更深的皺起了,這不是傳說中的那個奇怪的組織麼?一直以來都以為是三人成虎的虛無,原來真的有這個組織的存在。
“這位姑娘要是沒有什麼事情的話,在下還有事情要處理。”風君似乎有些不願意再和無痕糾纏下去了,一隻手搭在娃娃的肩膀上,轉身欲走。
“請問華音宮宮主可是任雪晴?”無痕開口問道。
風君半轉身的身子忽然愣了一愣,轉到一半的身子生生頓住。
倒是那娃娃不悅的回答道:“宮主的名諱其實隨便可以告訴他人的。”
無痕沒有繼續糾纏下去,看著那一高一矮,一紅一白的兩個身影消失在茫茫人群裏,這個風君幾乎和卿淩風一模一樣,除了衣裳的顏色,卿淩風喜歡穿白色的長袍,即便不是白色的也是淡色的,從來沒有穿過這麼這麼鮮豔的紅色。
也許真的是自己認錯人了。
無痕慢慢的往回走,一片喜氣洋洋的紅色綢緞,一盞盞轟轟烈烈的紅色燈籠在無痕的眼裏都失去了色彩。
小孩子的尖叫聲,商家的叫賣聲還有劈裏啪啦的鞭炮聲,都消失在耳畔,整個世界都顯得格外的安靜。
回到自己的客房,無痕伸手將頭上的帽子摘了下來,束著頭發的絹帶也扯了下來,一頭長發順著肩膀垂到了腰際。
“無痕。”無痕解衣服的時候,聽到無憂的聲音。
無痕走到床邊,因為有了星熾魔盒的協助,原本附著在那玉訣上的靈魂慢慢的聚攏,恢複了那一魂一魄的意識逐漸有了身形。
第一次看到離開自己已經三年的哥哥,重新站在自己麵前,對自己淡淡的露出竹葉上露水一般的笑容,無痕激動的,眼睛眶一下子紅了,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打了好久好久的轉,卻沒有落下來。
“無痕,謝謝你!”無憂緩緩的上前,可是到了無痕麵前一臂距離,就沒有能再往前走一步,那樣靜靜地站著,注視她。
時光跨越了多年,在那麼年的尋找後,他終於,與她在茫茫人海,再次相遇,能站在無痕的身邊,沒有世俗的責難,沒有歧視的目光。
帶著一絲不安,一絲憂慮,甚至還有一絲不自信。他就站在原處,仿佛深怕上前一步,就會將她嚇跑。
他想伸出手,但最後,卻是什麼動作都沒有做。
房間裏的窗戶開著,外麵舞獅舞龍的鑼聲、鞭炮聲陣陣,而他們這麼靜靜的,卻這樣靜靜的彼此站立,沒有看對方,沒有眼神的交替。
??最終無痕搖了搖頭,上前一步緊緊握住無憂的手:“哥哥,我累了,沒有你在我身邊,我好累。”“痕兒”無憂伸出手,將無痕的柔軟的手握住,明明已經將無痕的手握住了,可是他卻清楚的看到無痕的手穿透了自己的手掌。
無痕驚訝的將手縮了回去,再次往無憂的肩膀伸去,她更加驚訝的發現,自己的手竟然穿透了無憂的肩膀,拿到了他身後的杯子。
“怎麼?怎麼會這樣?”無痕原本放下來的心,一下子又提了起來,驚慌失措的伸出雙手,想要將無憂抱在懷裏,可是無憂的身子在無痕的麵前就像是燭光下的影子那麼不真實。
“無痕。”無憂無形的手在無痕的肩膀上拍了拍,雖然沒有感覺,但是無痕卻感到肩膀上的重量。
“哥哥,我,對不起。”無痕鼻子一酸,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看到自己的晶瑩的淚滴穿過無憂無形的身體,無痕伸出手,那淚滴滴在掌心,冰冷冰冷的。
“我隻想,和你在一起,靜靜的,享受此刻。”無憂閉上了眼睛,不再去想別地事情,“例如現在這樣,我已經知足了。”
房間裏陷入沉寂,靜地隻有隨水而來的曲樂聲。
經過無痕這幾天幫無憂的調理,無憂慢慢的有了真正的形體有骨有肉,隻是白天,晚上的時候又會恢複虛無的身體。
“今天怎麼樣了?”無憂從床上慢慢的坐起來,雖然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和無痕,呆在北冥國,在這裏沒有人認識自己,沒有人知道自己和無痕的真實關係,但是看到無痕每天像個沒頭蒼蠅一般的尋找著卿淩風,自己的心裏堵堵的,那種感覺據說叫嫉妒。
無憂手在背後悄悄的捏成了一個拳頭,然後又緩緩的鬆開了,自己告訴自己,要滿足,現在這樣已經是兩個人最後的放縱。
“哥哥,我今天看到一個和卿淩風很像很像的男子,可是他卻不承認自己是卿淩風,他是個瞎子,而且是華音閣的人。”無痕咬著下唇,轉過臉看著無憂,伸手放在無憂的手腕上,替他把脈,平緩的脈象象征著無憂的身體正在一步一步的恢複。
“華音閣?”無憂皺了皺眉毛,雙手輕輕的按在無痕的肩膀上,按著她的肩膀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眉宇間有些淺淺的擔憂。
“哥哥知道華音閣嗎?”無痕有些急切的問道,因為卿良玉的話讓她產生了動搖,雖然她不知道他的話有多少的真實性,但是她隻有了解了真實的華音閣,了解真實的任雪晴,才可以知道事情的真實相。
“無痕,你怎麼會對華音閣產生興趣?你怎麼會知道華音閣?”無憂的手輕輕的撫摸上無痕的長發,“要是沒有上次的巧遇,我也不可能知道有華音閣。”
“哦?”無痕瞪大了眼睛,看著無憂,希望他繼續往下說,相比於卿良玉的話,她更加相信無憂。
“無痕……”無憂癟癟嘴,有些擔心的看著無痕:“你能告訴我,以前你都不會去理會這些江湖上的事情的,如今為何會?”
無痕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給下眼窩投下一片片陰影。
“無痕。”無憂的手輕輕的撫摸上無痕的臉頰,“你變了。”
無痕伸手按在無憂的手背上:“每個人都是會變的,隻是我也不知道這種變化是壞事好,我都不會做出任何不利於哥哥的事情,哥哥你要相信我,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我一定會告訴你事情的原原本本的。”
無憂點點頭,開始講述自己所知道華音宮的事情。
華音宮是十八年前,忽然出現的一個神秘組織,要說它是江湖中的武術幫派,它從來不參與武林大會,要說它是修真門派,它的宮主似乎並不以成仙而追求。
很多人都謠傳按照那個宮主的修為,早就可以飛升成仙,可是她卻在人間徘徊,隻是因為她還留戀著這塵世間的情愛,有人說那個人是北冥國的國王卿良玉,有人說那個人是皇上,更有人說她曾經。
說到這裏,無憂忽然打住了,無痕抬起眼神奇怪的看著無憂:“怎麼啦?”
無憂上齒咬了咬下唇,這個動作和無痕的表情一模一樣,慢慢的道:“有人說她第一個丈夫是我們的父親。”
無痕如無憂所料,驚訝的瞪大了眼睛,倒退了好幾步,大腦裏一片一片的空白,這、這個消息是無痕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
這一些片段的信息將無痕之前的所有的預測都推翻了,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到底誰是自己的母親誰是自己的父親?卿淩風和自己什麼關係,自己和無憂又是什麼樣的關係?
“哥哥,我想休息一下。”無痕將頭輕輕的放在無憂的肩膀上,以前不論自己遇到什麼事情,哥哥都會站在自己的身邊,毫無保留的支持著自己。
“好,好,睡吧。”無憂將無痕打橫的抱起來,輕輕的放在床上,然後自己掀開被子,鑽了進去。
“哥哥。”無痕驚訝看著一臉坦然的無憂將自己攬在懷裏,自己的頭擱在無憂的手臂上。
無憂閉上了眼睛,手輕輕的拍著無痕的肩膀:“無痕,還記得小時候嗎?小時候你每到打雷的時侯就會跑到我的房間來,緊緊的抱著我,縮在我的懷裏。”
無痕的心一軟,想到以前兩個人的溫馨時刻,但是……現在,兩個人畢竟已經長大了,自己不論是嫁了多少次,是蕭允的女人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短短三年的時間,她有過蕭允的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已經滿了百天了。
不知道為何,無痕心裏不由的升起一絲絲的不安。
“無痕,我們十五年的情分,當真比不上你和蕭允的三年嗎?”無憂閉著眼睛也能將無痕的心思看穿,“那三年裏,有多久時間你開開心心過來的?他給你吃的苦還少嗎?”
無痕一驚,莫非自己的事情,無憂都知道?
無憂長長的歎了口氣:“小珠其實是父親特意安排到宮裏的人。”
“啊?”無痕猛的睜開了眼睛,可是四周一片的漆黑,什麼都看不見,如果真如無憂所說,自己身邊的小珠父親蘇經緯安排下來的人,那麼他一定知道皇宮裏的那個女子是假的蘇貴妃,按照他的最初想法,怎麼會對這種現象熟視無睹呢?
無痕愈發的不安,這幾年來自己走的每一步似乎都是有人安排好了的,自有高人撚須微笑,胸有成竹,而自己不過是他們手中的那顆棋子。
自己苦苦掙紮的命運是否在自己手中?
無痕覺得很害怕,對於未來無知的害怕。
“不要害怕,無痕,一切都有我,你想去皇宮去找卿良玉問個明白,我會陪你去的,你想知道那個華音宮的事情,我會陪你去的,你要去找卿淩風,我也會陪你去的,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分開了,上天入地,隻要我能陪你的地方,再也不會讓你一個孤零零的。”無憂的聲音在黑暗裏,如安神的檀香慢慢的消散。
縈繞在無痕的腦海裏,終於讓焦躁的她安靜了下來。
無痕一大清早醒來,無憂已經不見了蹤影,無痕一驚,雖然無憂的武功在江湖中算得上是數一數二的,但是他現在畢竟魂魄不全,萬一碰到居心不良的道士或者祭司,那可如何是好?
無痕著急的穿上鞋子,披上棉衣,推開房門就準備往外走,剛走到門口就看見無憂端著一盆熱氣騰騰的水走來。
無痕剛剛提到嗓子上的心一下子放下來了,迎上去接過無憂的盆子,嘴裏微嗔道:“你怎麼不都睡一會,大清早我不見了你……”
話說了一半,就看到無憂眼睛水亮水亮的看著自己,裏麵全是打碎的星辰,無痕平白的覺得臉都些發燙,那些話完全是發自內心的擔心,但是一旦說出來,給人的感覺卻不像是應該對哥哥所說的,而像是一個妻子關心丈夫所說的話。
“還是我來吧。”無憂的眼睛笑得像兩彎月亮,避開無痕伸過來接水盆的手。
無痕為了避免尷尬,隨著無憂往回走,探頭探腦的看著那水盆:“大清早要刷洗,可以叫小二打熱水來就可以了,你為什麼要親自起來端水呢?”
“這可不是普通的洗臉水。”無憂的聲音裏透著喜悅。
“這可不是普通的洗臉水?那是什麼?”無痕跟著無憂走近房門,把門掩上。
“我看你這幾天,天天在外麵跑,昨天晚上我感到你的腳冰冷的,所以早上去廚房找了些東西給你熬了一鍋洗腳水,燙燙腳。”無憂將水盆放在床邊,抬起頭來,看著無痕,拍拍床沿:“過來啊。”
“哥哥……”無痕從嗓子裏冒出來兩個字,心裏的酸意一下子泛濫了起來,無憂永遠是世界上對她最好的人。
水滾燙滾燙的,熱流從腳心一直竄到了胸口,暖洋洋的,無痕的頭靠在無憂的肩膀上,“哥哥,這裏麵有什麼啊?好舒服。”
“有花椒,胡椒,薑、鹽,橘皮。”無憂一直含著笑,看著無痕的微笑心裏無比的開心,他一身最開心的時候,不是皇上封自己驃騎將軍的時候,不是父親表揚自己的時候,而是妹妹無痕對著自己笑,對自己顯現出依賴時候。
無痕笑了起來:“再加點油,就可以喝了。”
無憂伸手將無痕摟在懷裏:“你呀……”
“哥哥,你也一起燙燙腳啊。”無痕在無憂的懷裏微微的扭著,含著笑看著無憂。
“好,好。”無憂鬆了環著無痕肩膀的手,脫下襪子,將自己腳也放在盆子裏,盆子不大,無憂的腳後來放進去之後就搭在了無痕的腳上麵。
無痕笑著弓起腳板去撓無憂的腳心。
“你個小壞蛋,癢。”無憂伸出雙手報複的撓向無痕的咯吱窩,“看你搗蛋。”
兩個人倒在床上,嘻嘻哈哈,雙腳也踢翻了盆子,水流淌了一地,無痕出氣如蘭,麵色桃花,無憂一下停了手,慢慢的湊近無痕的臉,無痕臉上的笑意一下子消失了,無憂的吻因為無痕的猛然起身而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