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四章 孽子孤臣避海外 義不帝秦有高風(1 / 1)

老年之人,能如諸葛青陽這般達觀自明者,真是異數了。

他也知道王朝更替,事屬尋常,夏商周秦漢,五德始終輪回,雖非天命所歸,可是九鼎傾覆,寶璽轉圜,也的確非人力所能拘。

至於什麼後來羅貫中氏所言的什麼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他更無有此等想法。

信陵公子有英名,仲連抗暴擲地聲。

長使萬民得安居,千秋誰羨趙政雄。

自己不肯歸附一統,匹夫匹婦,無骨儒生視為強逆天道,晉國中樞視為不識時務,嘲其不智,那些個立於朝廷的貪官汙吏,譏笑他以諸葛孔明玄孫的身份,若肯歸附晉朝,必然不失封侯建國之尊榮,而他卻甘為江湖草莽,真是蠢不可及。

其實諸葛青陽不肯歸附晉朝,乃是因為晉朝外強中幹,徒然有一統之名,而無天朝大邦之胸襟氣度。

其事奢侈,遠淳樸更非開國英明之主所取,外好禮儀而內藏奸詐,以周孔之孝義,湯武之賢明為表象,引導庶民好奢華而厭天真。

司馬氏鑒於曹魏之滅國,以封建族中子弟鞏固晉祚,卻埋下劉漢之時七國之亂的隱患。

上無雄主以製衡司馬氏子弟的驕奢淫逸,專橫跋扈,朝中無有衡宇宰臣輔弼,不出數年,必然天下大亂,其禍患熾烈,更比炎漢為巨。

而且其子弟個個貪婪無恥,不學無術,以爭權奪利,內訌殺戮為能事,遠不如漢朝七國之君能保境安民。

如此視天下為禁臠,以腐敗天下民心道德為立朝之根本,曆朝曆代之中,實在是聞所未聞。

自己少年時候最佩服的乃是劇孟,劇孟以項羽之臣歸順漢朝,並非忠於一家一姓之家奴,而是以萬民的福祉為依歸,並無人說他是貳臣。

想祖上諸葛孔明乃是為了劉先主的尊賢而鞠躬盡瘁,效忠漢室,其實也未必非漢不保的意思。

倘若司馬晉有德,自己豈能做孽子孤臣,誓死不降?

晉朝得國不正,因此以物欲賄賂萬民,麻木黔首黎民,誘惑天下萬民盡入無恥奢靡,以之不思前朝。

對懷疑和譏諷司馬氏者,思念曹魏者,司馬氏趕盡殺絕,比之王莽董卓,尚有不如。

王莽殺劉三千裏,孑遺光武之珠;董卓屠戮禍亂西京,可是能敬蔡中郎之才而不強勉。

數十年下來,除了一幹皓首老賊,蒼髯匹夫,阿諛拍馬,無恥之尤者立於廟堂之上,民間朝廷差不多已經是道路以目的地步。

如此太康之世,如此所謂盛世,真是讓人可發一笑。

一幹無恥大言之書生的奉承當朝中樞,歌功辭,頌德表的爭相效仿,已經到了無恥之尤的田地。

曹魏得國固然不正,可魏武帝的氣度胸襟,魏文帝的經國文章,遠過司馬氏之殘忍刻薄。

此司馬晉比諸嬴秦,正是不分軒輊。

嵇康不容,阮籍口不臧否人物,發言無物,這兩個在諸葛青陽眼中尚且不算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居然還都是晉朝讀書人的種子。

這讀書人的佼佼者已經被逼得心膽俱喪,動輒得咎,借古諷今尚且不敢,威嚇的一幹本無劉項之能的讀書人如此下作無聊,晉朝之氣度,可見一斑。

自己一生奔波勞碌,除卻建立蜀山派,以蜀山作為複興的根基,以義不帝晉作為氣節堅守,並無其他建樹。

自己駕舟獨居海外,倒也頗為契合前輩聖賢魯仲連隱居世外,義不帝秦的高風亮節。

想祖上的功業雖然不能蜀漢未能一統劉漢之正宗,可是也延續了漢朝四十二年的正朔,此等英雄了得的功業,的確轟轟烈烈,非常人所能為。

孔子曰:道不同,乘桴浮於海,自己雖然並非手無縛雞之力的儒生,隻是檢視一生的成敗利鈍,倒也並不強過儒生。

他獨居孤島,閑來無事,將自己一生的武功見識融合,一招一式的演練,天長日久,他自然也教導護寶珍龍騰挪的功夫,護寶珍龍能學的他一二武功,與雲若大戰數合,便是因此。

他寂寞無聊之時,亦經將自己的武功心得以強勁的指力刻在玄天島青丘崖之上,練習指力的同時達成從心所欲的武學境界。

這石刻之上,記載了他一生的經曆和身世,以及對於世味的體會,這其中包含著六龍回日四象功的部分武功心法,而且這些心法武功是他的親錄,而且是在其壯盛氣之時,其真奧妙之處,遠在薑思炎筆錄他在油盡燈枯之際的口述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