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大老板雖然心腸堅硬,早就練得鐵石鋼骨,可是見到災民衣衫襤褸,流離失所,啼饑號寒,也不禁心下慘然。
他畢竟也是吃苦人出身,也遭過這種天災人禍,難免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慘淡青黃的田間,莊稼匍匐,被衝垮的道路上,人群羸弱,三五成群,結伴逃荒。
如此慘象,盛世大好同此涼熱,真不知今夕何夕了。
居然還有官兵胥吏對他們們推來攘去,讓他們不能向進入長安城的金牛大道進發,以免讓正在召開的萬國來朝的盛會失去了幾分顏色,也怕惹得眾鄰邦不睦,嘲笑天朝。
薛大老板的氣勢煊赫而雍容,鮮衣怒馬,這些軍卒自然不敢衝撞,當他們看見雲若那輛馬車上的飛魚旗的時候,早就退避三舍,遠遠的觀望。
有誰吃了雄心豹子膽敢衝撞錦衣衛呢?
薛大老板出鏢的時候最為講究,若在平時,他還可能拿出周身的金銀買些糧米施救。
不過他做生意的時候決不能露一點點財,也不能破費一點點,隻能進不能出,這是他做買賣的忌諱,也是他的規矩,若是有些出的,他以為說不定便弄一個人亡財敗的征兆。
因此一路看著這些饑民難民的哀痛不絕,他這位身家百萬億萬的豪商絲毫未曾動容或者施舍周濟。
夥計們臉上也頗有猶豫憐憫之色,隻是薛大老板的規矩他們都懂得,在走鏢的時候,便算是遇到他們的爹娘老子逃難,他們也不能資助一口水,一口糧食。
本來見到逃難的百姓隊伍中,也有些年輕的女娃媳婦兒,依照薛大老板平日的性情,若是走鏢回程,他肯定要沿途收買一些。
當然,他絕不是要做慈善,也不是心腸好,更不是要做什麼大善人,而是將那些長得模樣好看的留著自己用,玩的厭棄了,便賣到青樓,稍微次之,賣到成都府做野雞流夜鶯,也是一筆回程的買賣,不至於虧空。
這個時候,大姑娘至多是一隻羊的價錢,小媳婦的也至多一頓飽飯就足夠了。
薛大老板從來不吃虧,買賣也做的遍地開花,什麼行當都會介入,對於此時的販賣良善,他以為並不算是損傷陰鷙,天良喪盡,而是救焚拯溺,甚至是觀音菩薩在世。
對於生命來說,他的確是做善事;對於人類的道德良知來說,他的確是在犯罪。
他不是什麼好人,他雖然有憐憫之心,可是這憐憫之心也隻是身為人類的不忍之心。
另外他也認為,自己是川中的富豪,川中家鄉如果有了天災人禍,自己出麵賑災,那也是理所應當,此地也有官府胥吏,也有幫派門戶,也有富商大賈,他們不救他們的鄉鄰,鄉鄰饑民一旦惱怒,形成民變,搶的殺的是他們的,和自己又有什麼相幹?
就算是他們做了流民盜賊,也萬萬劫奪不到自己的家鄉川中和成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