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那老人沒有被他的話打發,反而是搶過警徽仔仔細細看了一遍,看那表情甚至想用牙齒咬一咬。

“警徽是真的,我是真的警察。”蔣宇誠向他保證。

“哼。”老人把警徽丟回去給他。

“老先生,您住哪裏?我送你回去。”

老人陰陰地打量他一眼,突兀地轉身就走。

咕咕雞假虎威的跟著瞪他一眼,然後拍拍翅膀,跟在老人身後走開。

“……”

蔣宇誠有點無言。

沒想到上班的第一天,是被一隻雞看扁。

十分鍾後踏入橘莊,蔣宇誠的第一個感覺是:詭異。

並非他看見什麼奇怪的景象,事實上,一切還挺祥和的。

一條不長不短的主街可以一眼望到底,兩旁是傳統的騎樓式公寓,一樓部分大多是一些店家,有早餐店、牛肉麵店、一間看起來乏善可陳的紀念品專賣店,和其他拉拉雜雜的店鋪。

街尾是村公所,橘莊的行政中心。他竟然還看見了一間診所。

雖然診所看起來很安靜,不像是在營業的樣子,但這種小地方竟然有診所,還是很稀奇。

主街兩旁各自有些蜿蜒的巷弄,錯落著更多民居。

這一切都很正常,任何寧靜安詳的小村落都應該是這副模樣,蔣宇誠也說不上來是哪一點讓他感覺困擾。

有可能是因為他這一生風裏來浪裏去,從來不曾在正常的“上班時間”處在一個這麼“安穩平靜”的環境裏。

也有可能是因為他身後那隻自以為是看門狗的大公雞,和那個不斷用狐疑眼光監視他的怪老頭──咦?

這樣一想他才發現,那個怪老頭何時跑到他身後的?他不喜歡有人在後頭盯住他。

“老先生,你住在哪裏?要不要我送你回去?”他立刻轉過身。

“不告訴你。”老人的眼中滿是濃濃的不信任感。

“我是警察,我是好人!”他再三強調。

“哼。”

算了,道義上的責任他已經盡到了。

他轉頭直接走向村裏唯一的一家牛肉麵店。

老王牛肉麵,似乎全世界賣牛肉麵的人都叫“老王”。

走沒兩步路,他又停了下來。轉身。

“老先生,你還有什麼事嗎?”

一直跟在他身後的怪老頭停住,雙眼又陰森森地盯住他。

“咕咕!”公雞拍拍翅膀,幫忙助陣。

還是不說話。算了,蔣宇誠決定不再理他們,他們愛跟就跟吧。

“咕咕,你怎麼跑到這裏來了?你弟弟在找你。”驀然,一道嬌懶的嗓音飄了過來。

那隻雞還有個弟弟?

職業本能讓他迅速分析這個嗓音的主人。

這嗓音磁柔慵懶,配上淡淡的地方腔調,別有一股懶散的性感。

王雯玲從騎樓下懶洋洋的走了出來,對身旁龐大的身影彷若未睹,直接走到老人和雞前麵。

在任何人眼中,王雯玲都稱得上是“悅目”的長相了。

她的發型看得出來是以前剪短後沒有再去修剪,發尾微翹,卻給了她一種更自然的俏麗感。她的臉是很正規的心型,下巴微尖,配上同樣也是心型的唇瓣,極嬌媚伶俐,一看就知道不是會吃虧的女人。

不過最重要的,是她的眼睛,似乎嘴還未說話,眼睛已經先有表情了。

任何腦筋正常的男人遇上這樣的一雙眼睛,立刻明白:不管這眼眸的主人看來有多麼明媚愛笑,要是不小心惹到她,包準電得你嚇嚇叫。

她從蔣宇誠身旁經過時,堪堪矮了他一顆頭,但身上能挑剔的地方不多。渾圓堅挺的酥胸,圓翹結實的臀部,那雙長腿讓他花了兩秒鍾想像它圈在一個男人腰上的樣子,不過馬上很有道德感的推開。

她的性感並不是一種刻意的佯裝,而是天生的,優閑慵懶,在舉手投足之間淡淡散發──這是一個身心靈都很成熟的女人,並且對自己充滿自信才會散發出來的性感。

“咕咕咕!”公雞拍拍翅膀,熱情招呼她。

“榮叔,你吃過飯了嗎?”她隨手拍拍公雞的腦袋。

“陌生人。危險。”怪老人還是死盯著蔣宇誠不放。

“隔壁村的大漢不是說,這兩天有個新警察要來嗎?你看他那副吃鐵釘當早餐的樣子,肯定就是個幹警察的。”王雯玲回頭,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

“他也是這樣說。”老人的眼神陰鬱。

“那不就得了。”

“壞人都說自己是好人。”

“壞人會裝成流氓,不會裝成警察。”

“詐騙集團就會。”

“詐騙集團都裝成檢察官。”

“嗯,對。”然後老人就被說服了。

等一下,為什麼?

如果不是很確定自己從頭到尾在場,他會以為自己錯過了什麼。

誰說詐騙集團就不會裝成警察?

“詐騙集團裝成警察的例子很多,我隨便就可以舉出幾十件,退休老人更是他們詐騙的主要目標。”濃眉緊蹙的男人諄諄告誡。

“嗯,很有責任感哦!不過就是少了點幽默感。”王雯玲挑了下嘴角。

榮叔想了許久許久,最後用力一點頭。

“好!來吧!”

來什麼?

由於不確定這怪老頭在跟誰說話,所以蔣宇誠沒有立刻回答,老少兩個男人大眼瞪小眼。

過了好幾分鍾,王雯玲先放棄了。

“咕咕,走吧,姊姊請你吃夾心酥,不要理他們了!”日頭這麼烈,誰有工夫陪他們站在路邊曬太陽。

“咕咕咕。”大公雞拍拍翅膀,神氣活現的跟著她走開。

又等了一陣子,蔣宇誠終於明白,榮叔是在等他提出所謂的那“幾十件”例子。

他有點無力。

“……這隻是譬喻法。”

榮叔的眉毛掉回原來的地方。

“年輕人!說話不實在,不是好東西!”他不屑地噴了聲氣。“找梗去!”

於是,蔣宇誠一個人被孤零零地晾在馬路旁。

山風一吹,背心涼涼的。

這是他上任的第一天,情況除了詭異,還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