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蛆蟲在他身上爬(1 / 1)

浩子幾乎嗷叫地衝出衛生間,手敲叩著家門,可是門外沒有任何動靜,因為兒子有傷風化的事,秀琴和神婆被叫去開會,木峰自從放出來後,很長的時間沒有出現在家裏,他在蓄謀著些什麼嗎?

滿手被燒燙出的泡被敲碎了,淤血和膿水點綴著滿身的衣裳,轉身望著背後黑洞洞的情景,是的,他什麼也看不到,但這是最好的結果了,門外大理石下一隻蛐蛐耐不住悶熱的氣息,叫喚了起來。

鼓起勇氣,浩子按下客廳的開關,這回電流似乎夠了,明亮的燈光帶給人們莫大的安全感,可是在飯桌上,浩子驚惶地發現,三隻被扒光毛發的老鼠,硬邦邦地仰躺在菜碟裏,內髒也被掘開,淩亂地摻雜在每一道剩菜剩湯裏,一家全家福照片被撕碎散亂在上。

“是誰?是誰啊……”浩子無助地跪在地上。

遽然間,安靜地坐在正堂木櫃上的錄音機,響起了自動按鍵的聲音,磁帶“嗤嗤”作響,傳來一段幽遠而又模糊的聲音:“我在這裏好冷好冷,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我錯了,我錯了!”浩子泚頰滿身,叩著響頭,錄音機依然在重複著這個聲音,躄躄地走過去,按住關閉的按鍵,鬆了一口氣。

當秀琴和神婆兩神色凝重地打開門,看到眼前的情景,驚愕得張開了嘴巴,浩子忙上前抱住神婆,哭喊道:“救我,奶奶救我……”

秀琴從浩子房間裏揀出一套衣褲,遞給他,“快穿好衣服。”

秀琴從村醫療室買了盒綠藥膏,在浩子的手上細膩地塗抹,而神婆聽了浩子的哭訴,口中念念有詞:“還是來了,還是來了啊!”

在大門後邊掛上一幅鍾馗畫像,搬出經年不用的驅魔桌,擺上一塊黃色的台布,在台布上灑了些雞血,再在上麵放了三個大碗,一個碗裏裝的是雞頭,這個是引妖而用;一個碗裝的是滿滿的糯米,鬼乃陰物,如果在陽間逗留的,肯定需要的是陽氣,也就是生之氣,而米類屬於寒之物,其中糯米屬於寒之最;最後一個碗裏裝滿了香沫,三根點燃的香柱插在裏麵。

神婆一手持桃木劍,一手捏著一道符篆,默念大明咒道:“哦,安嘛呢叭邁哄……”

秀琴抱著被驚嚇的浩子,浩子麵無血色,淩晨裏,在睡夢中,浩子聽見大門吱呀地被什麼打開,接著又被關上。

紅日燦煥的光芒催醒了萬物,璁璁瓏瓏的光色下,卻有層層黲澹的烏雲遮蔽,秀琴憯惻地抽泣,昨天開會,兩個討論結果:一是,浩子和郭金花結婚,這點是秀琴死都不能讚同的選擇;二是,必須把郭金花趕出稻晨村,關於這個,也是秀琴心裏所期待的意願。

竹林菶菶深深,光影斑駁,村主任趙叔、根哥帶著村裏其他的幾人,彬彬濟濟地跨過竹林,其中幾個扛著豬籠、有人握著扁擔、有人拿著大木棍,聒天般地喊著:“趕人啦!趕人啦!”

郭金花家院子的大門是開著的,院子裏得芍藥花綻放得異常明豔,馝馞香氣幽幽泛來,可誰管得了那麼多,推開屋子的門,卻是……

郭金花已經死了,懸吊在橫梁上,紅色背帶掛著她的頭,也綁著她的雙手,發髻整齊中又有些淩亂,中央也隻剩下幾片芍藥花瓣,腦袋沉沉地低下,Ru房血跡斑斑,全身衣裳被撕得七零八落,一張小木凳被掀倒在地。

幾個小孩在廟邊用廢磚堆起火灶,撿了些木柴、茅草,點上火,烤起紅薯,口水直流,傻子有點餓了,他在村裏晃蕩,聞著香味就來到這裏,於是跑過去,一拍手,大喊道:“還不走就吃了你們!”

小孩子被嚇得落荒而逃,傻子得意洋洋地撿起地上的半生半熟的紅薯,也顧不得燙,就地啃起了來。

陽光有些毒辣,傻子想得找塊屋子躲躲。找了幾家土屋子,裏麵都住了人,傻子不知不覺地邊啃邊走到了這座土屋子,右側好像是個牛棚,左側是個簡便的爐子、灶台,爐子上麵還有一罐煎藥壺,輕輕推開屋門便走進裏麵了。

一股黴臭味刺鼻,嗆得傻子咳了幾聲,牆上粉刷多年的白石灰粉上長出了醭苔,茶褐色的泥土地裏蔓上了青苔,但著實有點陰涼,是個躲避悶熱的好地方。

紅薯啃光了,傻子添了添手指上餘留的味道,有些累了,找個地方睡睡吧。

於是推開局室小門,一碗餲饐粉麵擺在床邊櫃台上,已經有些發黑了,白色的細細酶毛也長出來了,傻子伸了一個懶腰,背對著床,提起被子躺下去……

黴臭味更衝了,但是傻子困意更足,一會兒就進入夢鄉了,在夢中他感覺到無數隻蛆蟲在他身上爬,很癢,他便撓了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