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8、永恒的念,永遠的痛(2 / 2)

如果您留在家裏又該如何呢?我也常常在反複回憶著:顯然我不可能再有精力為自己爭取。孩子也會受到影響的。時間長了您也會有褥瘡……,全家人是會累苦些。娘,我是將您犧牲了。為了自己,我讓您早早地離開人間。

今日的思念為何又如此強烈?是因為今天是我陽曆生日?還是近清明節?還是又到下午四時半,是娘離開人間前最後一次想起我的時間?

1992年3月31日

下午。母親生前我還做過對不起媽媽的事。

一次娘牙齦腫痛,我安排了一個上午要陪娘去醫院診治。娘堅持不去,說沒什麼好看的。我考慮時間久了,應該去看一下,我也可以放心。且作了安排,騰出這半天來了。所以一定堅持娘去醫院。娘去了,牙科醫生是個青年。診為膿囊需切開排膿。我看現象也以為可能,就請娘接受手術。豈知劃了一刀未見膿隻有血。這個混賬醫生還是在病曆卡上寫了“切開排膿”。我心裏在疼娘,但想還是不說明好,事已至此,說了反而娘不高興,就這樣配了點藥回家。

過了幾天好了。我也沒有告訴媽媽真相。事實上是媽媽為我工作累了,需好好休息吧了。是我害了娘多挨了一刀,我是固執的。及至老媽媽終年,也是我固執地送老媽媽去養老院受苦。有罪難贖啊!媽媽,我差不多每一天都會思念您啊!

1992年12月23日

近日中,我工作陷入困境,常使我感到又象在八七年娘送養老院前的情景。在困難時我常常想起娘,媽媽,您的病太不是時候了!今天,我成功了好高興。然而又使我想起娘。媽!真如小弟所寫,我也真想哭!媽媽!

媽,是我害了您,您臨終前舌頭都浮腫著,我看見了的。心痛啊!但我又隻能狠心走開,怎辦呢?現在我天天想您,這也是我自己作的罪吧。

1999年5月21日

與小弟通了長話近一小時。有時會念起迷信,預言、命運、因果報應。升副教授時,母親病中。我正好在從事冶金廠一項課題。為了自己的所謂“前途”,忍心將母親送去養老院。母親病情轉重時,我也狠心不顧。好啊!別再想升正教授!這是報應。

盡管媽媽不會懲罰我,然這是天命。你做錯的事總有回報。我也很樂意地接受,應該!我是不仁不孝罪有應得。

2002年我們置了新屋。在新屋的工作室裏,北窗前放著一張藤椅,那是我媽媽病後小弟特意去買來給媽坐的。送媽到蘇州福利院時,這張椅子也搬了去。媽清醒時還會照管自己的東西,每當我們與媽告別讓她閉上眼時,媽常會伸手拉一下床前的這張椅,放放正,然後閉上眼。

椅子雖然難得再去坐它,藤還是慢慢地在斷裂,但我總不願意丟棄它。我一人在屋的時候,就像母親坐在那裏伴著我。她看著我工作,看著我讀書。我也願意這樣一直伴著母親,直到我離開這個世界。

對媽媽的去世我負載著沉重的犯罪感,我是逆子!在媽媽一生中唯一一次需要我為她付出時,我背叛了媽。

當然,痛悔之後我還能自解。在日記中我也寫著:

追悔何益?無法補救的。我現在神經還健康,健康的人該正視現實,選取正確的生活方式。怎麼辦?忘掉娘痛苦的**,想著娘慈祥的笑容。好好努力工作,為娘爭一份光榮吧。

自母親離去之後,我沒有夢見過媽媽。僅僅在2003年3月14日,我才夢到了媽媽。我記錄了:

晨,夢見母親。清健、自若、不認俗人,我抱而痛哭,母撫我頭而笑。繼而消失。

1997年1月24日至26日,我們兄弟同去故鄉祭掃爸爸的墓。我帶了二棵冬青樹,種植在爸爸墳頭。那次還特意去合縣縣城找到了理祥。因為青山采石,爸爸的墓地遷到了鴿埠城北貓兒橋的閣老山麓,與大叔父的墓地相距不遠,老兄弟又在一起了。

媽媽的墓地在蘇州七子山九龍塢。史書有載:九脈聚塢中,原為吳越王錢元璙之墓。雖媽媽並不在那裏,我每年總會去一、二次。

相門橋下原唐家巷民居中有一顆銀杏樹,因為周圍民居太擁擠,煙燒火燎的,日久使它樹葉枯落頻臨死亡。我每次見它就想起我媽媽在養老院中的一頭亂發。媽媽去世後,我默默地將它認作“母親樹”。後來吳郡大學向北開了大門,這樹正好在大門右側。大門左側還特意新栽了一顆銀杏。幾年中,我的母親樹恢複了生機。可我媽媽再也見不到了。

學校體育館邊有一列桂花樹,我經常對著其中的一顆練習太極拳。一年五月,我發現這顆樹會結子,先是青果後成紫色。而別的桂花樹是不結子的。媽媽曾有桂花命之說,我也就將它認作“母親”。而在小路對麵的樟樹中,我也選了一顆認作“父親”。每天我就在“母親樹”與“父親樹”之間,來回行拳舞劍。

都是心靈的寄托、懷念而已,我知道這些事實上是沒有什麼意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