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芷粟擦了擦臉上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東西,慢慢地將唐晉揚的皮鞋和長褲脫下來,小心翼翼地將他的左腿的加之解下來放在一邊。
靜靜地坐在床邊,荀芷粟看他熟睡中的臉,聽他打著小小的呼嚕。
今天,不,應該是昨天,他忙碌了一天。上午有兩個會議要他主持;中午有個協議簽訂儀式需要他參加;下午公司的一批貨出了問題,他到了左城;傍晚回來還有一個必須要去的飯局。
當然這一切一切都不是唐晉揚告訴她的,他怎麼會告訴她呢?和她多說一句話,他都會感到無比地厭煩,這些事情都是昨天早晨他的助理給他打電話向他請示工作的時候,她在旁邊偷偷聽到的。
他昨天一定很累的,雖然他每天精力十足,但是,忙這一天,他的那條腿會吃得消嗎?荀芷粟心疼地地按摩著他的那條殘腿。她知道他一向討厭酒桌上的推杯換盞、虛與委蛇,可是卻又不得不應付著這些事情,她理解他的心煩意躁,理解他對她的不耐煩。
昨天晚上下雪的時候,她還在想,雪大路滑用不用打個電話告訴他別回來這裏了,可是剛剛冒出這個想法,她就笑自己自作多情,這麼大的雪他怎麼會想回到這裏,即使想解決生理問題,她也不是唯一和最好的選擇。
荀芷粟輕輕把窗簾拉上,借著從厚厚的窗簾縫隙裏透進來的點點光亮,她用手指小心地描摹著男人英俊的五官,雖然幾乎天天和他見麵,但是她卻沒有機會去細細欣賞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敢。
在唐晉揚看來,她是罪人,他早就告訴她把她放在身邊就是讓她備受折磨,可是,她還是來了,如果能讓她永遠呆在他身邊照顧他,她願意承受一輩子的折磨,贖一輩子的罪,隻要他的痛苦能稍減一分。
睡夢中,唐晉揚似乎做了一個不愉快的夢,他的眉頭緊鎖,嘴裏在不住地呢喃,伸著雙手想要抓住什麼。
荀芷粟猶豫著握住他的手,而唐晉揚卻一把抓住緊緊地將她冰涼的小手包裹在其中,他的手寬大溫暖,荀芷粟頓時感覺到全身都湧上了暖流。
她將耳朵湊在他的嘴邊傾聽。
“雪,雪”無比清晰的兩個字映入她的耳際。
荀芷粟笑,笑得流出眼淚,笑自己癡心妄想,笑自己不自量力。
他不把她從身邊趕走就是對她最大的恩賜,難道自己還有別的期待不成?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無論是現實還是夢境,在唐晉揚的心裏眼裏從來不會有她荀芷粟的一席之地。有一句話叫什麼來著?對,咫尺天涯,說的就是他和她吧。盡管這個事實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但是傻傻的她卻如飛蛾撲火般執著,且甘之如飴。
唐晉揚,荀芷粟默默地念著這個名字,這個名字已經在她心中刻了十年。
她常常想,她肯定是上輩子不知道欠了這個男人多少的債,所以這輩子便愛死這個男人了;而他,卻隻當她是一個劊子手,隻當她是一個小醜,知道並殘忍地利用她的愛,把她最珍視的情放在她的眼前卻讓她無法得到,他該是多麼地厭惡她。
可他不知道的是,她寧願做這個小醜,寧願擔這個劊子手的罵名,寧願臉上永遠是卑微的笑,隻為滿足他那顆折磨她的心。
“晚安,晉揚。”她下了床,踮著腳,走出了房間。
走進旁邊的客房,荀芷粟打開櫃門,從裏麵摩挲著拿出一床被子,扔在床上。
唐晉揚每次做完事,從不和她同床。那一次,他喝醉了酒之後沒有回他自己的房間,兩人便在一個床上睡了。第二天她還在睡夢中就被他踹下了床,可是她不顧自己被摔疼的屁股,卻還在擔心他的那條腿。怪不得他看不起自己,就像大尚說的:“荀芷粟,你是要有多賤,在他麵前這麼忍氣吞聲任他糟蹋。”
她躺進了被窩,屋子裏並不冷,可是她卻要蜷縮著身子才能讓自己感到溫暖。
“睡吧,明天還要早起給他做飯呢。”她給自己催眠。
可是,荀芷粟閉上眼睛,大腦像不聽自己指揮一樣,如一台失控的賽車,不斷地逆行奔跑,帶她回到從前。
她忽然記起曾經的好多事情,姥姥、姥爺對她的寵愛、媽媽對她或親近或疏遠的態度,和表姐表弟一起去爬鐵弓山的歡樂……她還想起很多很多她似曾相識的麵孔,蘇瑩雪、唐晉尚、蘇誌君、梅冉珠……他們對她或笑或罵,不斷變換著表情……
荀芷粟覺得大腦好累好累,她要崩潰了,好在,在天要亮的時候,賽車終於停下了,而荀芷粟也終於可以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