攏煙憐惜地擦去藍玉嘴角的血痕,搖了搖頭。
藍玉大大地喘了一口氣:“公子,她們、她們……要殺你,你、走!”
攏煙輕聲道:“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麼意思?這樣的身子,不要也罷。”
“不,”藍玉目光移向身後,突然雙手發力將攏煙一把推開,攏煙回頭一看,失聲叫道:“藍玉。”便再也無法動彈。
藍玉剛才是拚盡最後一絲力氣推開了攏煙,而那壯婦被藍玉阻了幾次心下大怒,這一刀便劈在了藍玉身上,如何還有生機?
那人殺了藍玉,又朝攏煙而去,攏煙早已萌生了死誌,也就定定地呆著任由那人大刀砍來。
攏煙隻覺得肩上一痛,身上卻是一陣溫暖,他奇怪地睜開眼睛,看清救了自己的人,微張著嘴,說不出話來。他覺得脖頸有些濕潤,伸手一摸,觸手是猩紅溫熱的液體。
“付……付……”
付芝蘭抱著攏煙連在地上打了幾個滾,這才放開攏煙,雖然她撲得迅速,也還是被那人刀風帶到,她知道自己受了傷,且傷勢不輕。付芝蘭讓攏煙藏身於一處石後,撿起藍玉掉落的短劍給他。
“保護好自己,你想讓藍玉白死嗎?”
攏煙怔怔地接過兵刃。
古護丁三人已經拚殺過來,與那人鬥在一起。
付芝蘭衝了過去,大喝道:“讓開。”手上一包東西朝那人仍了過去,那人一刀劈開,粉末四濺頓時迷了雙眼,付芝蘭雙手持刀用力地刺了過去,刀深深地刺入了那人腹中。那人吃痛喉中發出怪叫,雙手棄了兵刃用力地扣住付芝蘭的脖子,古護丁、柳小岸、陳二丫三人拉人的拉人,砍手的砍手,幾番折騰才把付芝蘭救了出來,她已是顏麵發紫直翻白眼了。
“將軍,將軍。”古護丁連連替付芝蘭撫胸順氣,付芝蘭臉色才好轉過來,她齜牙咧嘴地道:“二丫,你抓住我傷口了。”
陳二丫慌忙鬆手,連聲問:“將軍,你沒事吧?”
“將軍,這是石灰粉?”古護丁臉色怪異。
付芝蘭有氣無力地道:“這是我省下的點心,都被壓成了粉末,便宜她了。”
那壯婦被殺後,南譯那邊響起一陣奇異的哨聲,南譯士兵漸漸撤去,付芝蘭幾人才鬆了一口氣,肖夏奔了過來,神色驚惶未定:“齊大人被劫持了。”
“齊大人被南譯劫持了?”
“不,是許昀。”肖夏臉上身上有著不少血跡,手上仍拎著付芝蘭給她的彎刀,刀身上血跡不少。
付芝蘭愣了愣,說道:“不好。”待她看向攏煙的藏身處,果然攏煙已不在那裏,許昀的親隨一把利劍架在攏煙的脖子上,挾持著攏煙慢慢朝許昀方向而去,許昀手裏則是掌握著齊恒,身後是她的幾十名心腹士兵。而南譯的隊伍雖然已經撤去,但都隱在不遠處,似乎在等待事情發展。
“許將軍,你這是做什麼?”齊恒強自鎮定:“你身為朝廷命官,怎能做出這種糊塗事來?”
“糊塗?誰糊塗?”徐昀冷笑道:“老子打打殺殺二十年,最後還落得個要看付芝蘭那紈絝的臉色行事,這口氣老子可吞不下。”
“那你就要做出這種事來?你就不替你在京裏的夫兒想想?”
徐昀臉色微微一變,說道:“這不是還有你嗎?齊大人,隻是我夫兒平安回到我身邊,我自然會放了你。”
陳二丫愣愣地問:“那個許將軍是在做什麼?”
“你這還看不出來,她降了南譯了,怪不得一路上硬是和將軍作對,不肯連夜趕路,原來已經和南譯商量好了。”柳小岸啐道:“這種沒骨氣的,以後我柳小岸見一次殺一次。”
付芝蘭上前走了兩步:“許將軍,咱們打個商量,你要齊大人來保你夫兒安全那情有可原,不過這位,”她指向攏煙:“他不過是一介弱男兒,許將軍憐香惜玉,就放了他吧。”
徐昀哈哈大笑:“好你個付芝蘭,死到臨頭還掛念著美色呢。”她臉色一沉:“一路上你騙得大家替你賣命,就為了保護這個賤人!攏煙,風月樓的攏煙,好大的名頭!”徐昀眯了眼看向攏煙:“的確是名不虛傳,可惜,就要死了。”
“攏煙早就身染重病,許將軍何不放過他?我付芝蘭也會記得許將軍這個恩情。”
“你記得我的恩情?”徐昀好笑:“不必了,攏煙非死不可,他可值不少銀兩啊,不愧是風月樓的花魁啊!”
“許昀,”付芝蘭沉下臉來,喝道:“你背叛東翰,與南譯紅家合謀,妄想誅殺使團於兩國邊界,這般大罪,你可要想清楚了,你到底當不當得起!”攏煙被徐昀抓了過去,付芝蘭心想一個可能是雲淩要救他,還一個可能更大,能調得動這麼多兵馬的紅家要殺他,紅嫣然可不是什麼好性子的人。但攏煙真的這樣死了,這一晚上的辛苦又是為了什麼?付芝蘭緊緊咬住牙,無計可施。
古護丁手中已神不知鬼不覺地握上了兩顆飛蝗石,她朝身旁的陳二丫和柳小岸使了個眼色,飛蝗石直衝徐昀與她親隨的手腕而去,陳二丫和柳小岸也趁機撲了過去。
徐昀不負她說的征戰多年,反應迅速,手腕微沉,拉著齊恒向一旁退開,隻是帶了一人畢竟行動不便,飛蝗石還是擊中了她的臂膀,而她的親隨可就沒這好運了,手腕被擊中,手中的兵刃險些落地,便覺得腹部一涼,卻是攏煙身子微側將藍玉的短劍貼著自己的腰送入了她的腰腹要害。
攏煙一擊得手,踉蹌幾步,陳二丫柳小岸趕上,將他護在身後。
攏煙雖然獲救,但這樣一次偷襲後徐昀更是謹慎小心,讓部下持了兵刃守在身前,自己在後麵挾持著齊恒緩緩向南譯退去。
肖夏急得直跳腳:“芝蘭,這可怎麼辦?芝蘭,你怎麼了?”付芝蘭額頭豆大的汗珠直冒,顫聲道:“你別碰我。”肖夏剛才一陣亂動撞到了她的傷口,疼得她一陣死去活來。
肖夏這才看清付芝蘭背後猙獰的傷痕,大喊道:“羅鮮花,羅鮮花。”
羅鮮花被黃長平抱下馬車,也是一臉的蒼白。這一夜馬車走走停停羅鮮花也不好受。
羅鮮花看清付芝蘭的傷勢,大怒道:“你又做了什麼,怎麼不在馬車裏好好躺著?”說著便要付芝蘭去治傷,付芝蘭擺了擺手,咬牙道:“先想個法子救齊大人出來,不然等徐昀和南譯人馬彙合,就真沒轍了。”
這時已是天色大亮,南譯的那群人雖然離得稍遠也能看得清她們盡管衣裳襤褸卻是人強馬壯,隊容整齊,哪裏是一般流寇山賊能相提並論?
“南人果然陰險。”古護丁道。
“老古,不如你再來一次?”柳小岸建議道。
古護丁搖了搖頭:“這樣怎麼能行?除非繞到徐昀後頭去。”
眾人正一籌莫展之際,一隻羽箭破空飛來,正中徐昀肩膀,徐昀手臂原就被古護丁飛蝗石打傷,這一箭更是雪上加霜,手裏的刀登時落了地,她將齊恒推開自己屬下,便要去拔腰間佩劍,一陣勁風迎麵而來,又是一支羽箭,徐昀躲得狼狽不堪。
等他拔出佩劍,發現齊恒身邊不知何時站了一位少年,那少年護住齊恒,眾人連番進宮,那少年也全然不懼遊刃有餘,徐昀這邊一亂,古護丁等人也趁勢衝了上去。那少年正是苗風,他與柳義出關後便去了尋了衛報國,衛報國聽苗風說了有關情勢又接了付芝蘭的親筆信,知道事情可大不小,她不敢大意,日夜派人在邊關嚴加巡查,不然這次也不會反應這般快,能早早地過來接應。
身後喊聲震天,付芝蘭回頭一看,騎在馬上那人不是胡佳寶又是誰?胡佳寶掄著雙錘,帶領著士兵直衝南譯兵馬而去,南譯倉促相迎。
隨能一跛一拐地跳了過來:“將軍。”
付芝蘭欣慰地道:“你回來了。”
“幸不辱命。”隨能拱手道。原來這夜付芝蘭等人與南譯廝殺,火光衝天,也驚動了胡佳寶她們,但情勢未明她們也不敢妄動,隻是派了一小隊人前來查探,正好遇上了在一旁等著腿傷恢複的隨能,大家一看都是熟人,三言兩語將情況說清楚後,隊長連忙派人去報告,於是衛報國點齊人馬出來相助。胡佳寶自然是先鋒官。
“衛寧!”付芝蘭看見轉出的那人來瞪大了眼,衛寧手上挽了一張弓,背上背著箭囊,一身戎裝。
“衛寧,你怎麼在這裏?”
“衛寧奉公子之命特意前來迎接小姐。”
付芝蘭咧嘴想笑,背上的傷口卻讓她直吸冷氣,饒是這樣還是把話說了出來:“你不是來和小寶約會的?”
衛寧麵無表情地道:“小姐,你受傷一事,我會如實回稟。”
付芝蘭隻覺得背上鑽心一陣劇痛,身子晃了晃,攏煙在她身旁扶住她:“付小姐上馬車吧,讓羅神醫好好替你醫傷。”
衛寧看著攏煙與付芝蘭走向馬車,看了看周圍的形勢,走到馬車附近護衛。
南譯見得東翰有援軍前來,無心戀戰,慌忙撤退,胡佳寶率人一陣猛追,直至衛報國派人鳴金收兵。退回到關內已是大晌午了。
齊恒不愧是禮部的福星,如此兵荒馬亂之際也未受傷,苗風竟還活捉了許昀。
使團在關內經過幾日修整才重新啟程,而付芝蘭因為傷勢過重,不宜趕路,便留在了邊關,羅鮮花替她治傷,攏煙這個病人自然也留下了。
因為付芝蘭背上傷口甚大,在羅鮮花毫不客氣地替她用烈酒消毒時,付芝蘭幹脆地疼昏了過去。
醒過來的時候她發現自己站在一處白玉雕砌的樓閣處,四周滿是奇花異草。這是哪裏?付芝蘭驚訝地走了幾步,卻發現自己並不是在行走,而是飄在半空中。
“你怎會在此?”有人在身後問道。
付芝蘭回過頭,驚喜地道:“美男判官!”
判官大人聽見付芝蘭的稱呼嘴角微抽。
“難道我又死了?”付芝蘭奇怪地道:“不然我怎麼又見到你?我真的死了?”付芝蘭怔怔地看著周圍。
“你沒死。”
“當真?”付芝蘭欣喜地抬頭。
“這是你命中一劫。”判官掐指算了算。原本付芝蘭命中是沒這一劫的,但惡鬼作亂後付芝蘭的命數多少還是發生了一些改變,這次受傷也是因此而來。
得知自己還活著付芝蘭放下心中大石,登時四處飄蕩起來,左看右逛,美男判官見了也不出聲。他想若不是付芝蘭能夠魂回原體,李鐸這顆帝星必定不會長久。李鐸殺氣太重,付芝蘭救下李霖,便化解了李鐸的不少殺氣;而後來李勵將遺詔交給付芝蘭,使得李鐸順利登基,原本的東翰臣子也順利逃過一劫;而這次南譯的事情,也是多虧了付芝蘭才能化解,解了兩國的刀兵之虞,不然若是開戰,不知又要死多少人……而付芝蘭與西雲鐵術赤關係交好,也使得這兩國數十年未有大戰……隻是為了能將原本失衡的命格拉上正軌,付芝蘭就不得不承受那些的無妄之災了。判官心下暗道了一聲慚愧。
“付芝蘭。”
付芝蘭聽到判官召喚,連忙飄了過來:“美男判官,這裏就是你的神仙府邸吧,真是不錯啊!”
“付芝蘭,我問你,你對現在的生活可還滿意?”
付芝蘭見美男判官一臉的嚴肅,認真地想了想:“挺好的啊,我現在有兩個男人,兩個孩子,我挺知足的了。”
“那就好。”美男判官點了點頭,伸手推去:“你在這裏不宜久留,也該回去了。”
付芝蘭大叫著驚醒,羅鮮花滿臉喜色:“醒了,可算醒了。你知不知道你剛才心悸發作,差點就過去了。”
付芝蘭咬牙道:“還不都是你害的。”想到剛才的夢境,鮮明得曆曆在目,付芝蘭不禁疑惑:到底是做夢還是真有其事啊?
據傳使團遇襲的事情傳回東翰朝廷,滿朝皆驚,付華明更是當場在早朝上昏了過去,待知道付芝蘭傷重後付華明垂淚歎息,幾日裏水米未進,李鐸親自去了丞相府前去探望,更派太醫首座黃杞替付華明調養身體,大皇子李霖也時時去丞相府侍候湯藥。滿朝文武都嗟歎不已,感慨付華明這一生命運多舛,雖然沒幾個人喜歡付芝蘭,此刻也有不少人暗自祈禱希望她終能康複。
後來師團返京,帶來付芝蘭雖然傷得厲害但已逐漸恢複,一直籠罩在丞相府上空的陰雲才漸漸消散,付華明的精神也才好了一些,但自此之後,她精力大不如從前,時常告病假,更是在兩年之後,不斷地上書告老還鄉,李鐸一再挽留,在李鐸登位第三年,付華明這位兩朝丞相終於攜了夫郎返回江南頤養天年,此是後話,暫且不提。
東翰大軍殺入南譯境內的事情也引起了南譯國內巨大的反響,不少人認為是東翰藐視南譯,借此想讓南譯女皇與東翰開戰。東翰自然辯解是為了救本國使團不得不出此下策,更坦言指責南譯其心不軌,不然邊境怎會突然多出幾千人的流寇來,那些人到底是什麼來曆?要求南譯誅殺流寇為遇難的使團成員討個說法。
在東翰南譯嘴戰打得如火如荼之際,令人驚訝的是一向主戰的紅家此次居然站在了反對的一方。紅家長女紅茂然呈上了自己的密奏,具體內容眾人不得而知,隻是女皇閱畢半晌無言,後追問紅茂然她所奏之事是否如實,可有誇大不實之處,在得到紅茂然的回複後,女皇歎道:“東翰竟有如此神軍,東翰之大幸……”女皇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但近侍都奇怪一向不動聲色的女皇竟然一夜輾轉難眠。
之後南譯派人送來了銀兩作為撫恤使團遇難成員之員,更表示會好好地肅清南譯邊境流寇,還表達了誠摯的歉意,希望不要因此影響兩國之誼。對方態度如此之好,此事也就漸漸平息。
李鐸開始在東翰國內實行休養生息,而南譯西雲則開始了皇位爭奪之內亂,不得不說,這對於東翰建立日後霸業大有益處。
付芝蘭悄然無聲地進了京城,回到丞相府。她先去看了拜見了父母。
“女兒不孝,讓爹娘擔心了。”
於若可直抹眼淚,抱住付芝蘭說不出話來。
付華明點頭道:“好、好,回來就好!”
於若可哭了半天,最後擦幹了眼淚說道:“以後可不許出門了,就在爹身邊呆著,三品四品的能有自己性命寶貝嗎?”付芝蘭因為護衛使團有功,被李鐸升為四品。
“回來了去看看孩子們,都大了不少。對了,這次出門事情辦得如何?”付華明問。
“不虛此行。”
付華明點點頭:“這就好。”
付芝蘭見到了孩子,卻沒有見到孩子的父親,一問之下才知道蕭疏翠去巡鋪了,而衛迎寒去了軍營,付芝蘭大感無趣,抱著孩子發呆之際,肖夏等人一同過來尋她。
“你們倒是消息靈通。”付芝蘭笑道:“我才進屋沒多久呢。”
“那還用說,你沒回來肖夏可是一天念你這個救命恩人好幾遍呢。”吉虞俊笑著:“對了,芝蘭,攏煙也隨你一道回來了吧?”
付芝蘭神色黯然,點了點頭:“他回了風月樓,藍玉之死對他打擊甚大……”攏煙將這些年安插的探子與收買的細作盡數告知了付芝蘭,若說到消息靈通,此刻付芝蘭當之無愧是東翰第一人,但見攏煙如此消沉,付芝蘭也心有不忍。
易靜溪搖了搖頭:“他也是個苦命人。”
吉虞俊坐立不安:“我們去風月樓喝酒如何,也算是替芝蘭接風洗塵?”
付芝蘭斜睨了吉虞俊一眼:“我這傷還沒好,喝不得酒。”
肖夏見吉虞俊抓耳撓腮的猴急樣,笑道:“芝蘭,你就別逗她了,正巧今日大夥都得了空閑,便去風月樓一聚吧。”
攏煙依舊住在自己原來的小樓裏,紅爹爹將一切打理得很好,見攏煙回來又另外尋了個機靈的侍兒來侍候他。雖然攏煙才回來沒歇息上一會,但知道付芝蘭幾人來風月樓喝酒,還是特地將她們請到了自己的小樓。
吉虞俊喜不自禁:“那小樓我可從沒上過呢。”
“我們這都是托了芝蘭的福。”肖夏調侃道。
付芝蘭打量著小樓,對攏煙道:“你若是打定主意住回這裏,我明日讓人將器物送過來。”
“物是人非,”攏煙低聲道:“那些東西,要不要又有什麼幹係。”雖然是一頭白發,他依然美豔動人,神情哀婉,更讓人心憐。攏煙揚起臉笑了笑:“不說這些了,既然幾位小姐過來喝酒,自然要多叫幾位公子過來相陪這才熱鬧。”
絲竹盈耳,歌舞亂眼,酒還未盡一壺,紅爹爹慌忙跑了進來:“付小姐,付將軍,付大人,不好啦,您老人家快出去看看吧。”
付芝蘭莫名其妙:“怎麼回事?”
“他、他……”紅爹爹一跺腳:“您還是去看看吧,一看就明白了。”
付芝蘭走到風月樓門口,隻見客人公子們都議論紛紛,個個朝門外探頭探腦的,付芝蘭走了出去,看清門外那人,不禁笑道:“二哥哥,你來接我了?”
衛迎寒騎著高頭大馬,手按上腰間佩劍,滿臉肅殺之氣,立於風月樓門外,唬得這些客人公子們進也不敢進,出也不敢出。
大門外一側還停著一輛馬車,付芝蘭走了過去,臉上笑容更甚:“疏翠,你也來了?”
“路上和大哥遇到了。”蕭疏翠在馬車內柔聲答道。付芝蘭哈哈大笑上了馬車,說道:“我們回家!”
“知道我今日回來還故意躲著我?”付芝蘭路上問道。蕭疏翠臉上微紅,沒有回答。
“你還記得回來?”衛迎寒在外頭接了一句。
“我怎麼不記得回來,是羅鮮花不讓我回來啊,衛寧不是都告訴你了。”
“衛寧還說你是英雄救美受的傷。”
“原來二哥哥是在為這個生氣啊,”付芝蘭探出腦袋笑嘻嘻地問。衛迎寒未置可否。
“疏翠呢?”付芝蘭又問蕭疏翠。
蕭疏翠低了頭:“你平安,最好。”
付芝蘭心中感動,拉住蕭疏翠的手,說道:“不會有下次了。”
待付芝蘭一行人離去,風月樓眾人這才鬆了一口氣。
“想不到付小姐竟然也怕自家夫郎啊。”有人大感奇怪。
“剛才那陣勢,你不怕?”另一人道:“果然這惡人還得惡人磨啊。”
“衛將軍可不是惡人。”又有人道:“這真是多虧了衛將軍,不然這京城一霸何時才能被製服?”
“剛才有人說是攏煙在陪付芝蘭喝酒,”有人眼疾手快地抓住紅爹爹:“紅爹爹,可是攏煙又回風月樓了,你可別忘了我啊!”
攏煙雖然重回風月樓,但能見到他的人少之又少,但若是付芝蘭來風月樓,攏煙必會相陪。他的花魁之名,持續數年,竟無人能與之抗衡。眾人都知道攏煙舞技勘稱天下一絕,但他平日在風月樓也隻是唱唱小曲,從不跳舞。而能讓人欣賞到攏煙舞姿的機會每年隻有一次,那就是付芝蘭的生辰壽宴上。每年他都會在付芝蘭的生辰壽宴上獻上一支舞。因此付芝蘭每年的生辰,不少人為了爭奪一個席位大肆競價,就是為了見到攏煙一展絕技。人人感歎付芝蘭的好命,竟然能得攏煙這樣一位美人的青睞。
三年後付華明告老還鄉,人人都以為付芝蘭這個紈絝必定因此無所依靠,不日便會倒了黴,但沒想到皇上李鐸竟頒下聖旨,言明大皇子李霖已守孝三年期滿,下嫁與付芝蘭。李霖為正君,衛迎寒則是平君,蕭疏翠為側君,都有誥命賞賜。並且李霖依舊居於他的皇子府,也未強求付芝蘭搬來同住。
人人都知道大皇子李霖是當今皇上一父同胞,兩人感情深厚,這下誰還敢尋付芝蘭的晦氣?更何況她家平君是久經沙場的大將,背後是大將軍靠山,誰敢得罪?而她家側君,則是出了名的財神爺,商鋪開遍東翰各地為付家賺取銀錢無數,專供付芝蘭揮霍之用。
付芝蘭依然是京裏最大的紈絝,隻不過以前是靠丞相老娘,現在則是靠她能幹的夫郎們。她照樣在京城裏作威作福,也不怕有人報複,每次出門,她身邊都帶著一位美麗卻厲害的男子,讓見到的人恨得牙癢癢的。
“芝蘭,你這日子是越過越愜意了,朝也不用上,事也不用做,也沒個人管著。”肖夏感歎道:“哪像我們天天累死累活的。”肖夏自南譯回來後便被提撥,她也一反以前的懶散認真起來,現在已是五品。付芝蘭也曾私底下問過她原由,肖夏笑笑:“我怎麼著也要做點正事了,我還算是你們的大姐呢,就算幫不上忙也不能給你們拖後腿啊。”
“小寶不也挺自在的。”胡佳寶回京後便與衛寧成親了,見付芝蘭說到自己她嗬嗬地笑了笑:“我也覺得現在挺好的。”
肖夏無奈地搖搖頭,見吉虞俊唉聲歎氣地,用扇子戳了戳她:“怎麼,又在攏煙那裏碰釘子了?”
“芝蘭,你去幫我說說。”吉虞俊眼巴巴地瞅著付芝蘭。
付芝蘭好笑:“這事你要我怎麼說。”
易靜溪看了吉虞俊一眼:“你還是死心吧,你家裏已經給你娶了正君,你還肖想攏煙,真將他娶了回去你家裏能夠安生?”易靜溪的正君是一位小吏家的公子,她早就說了今生隻娶一位,因此對於吉虞俊時時去風月樓找攏煙並不讚成。
吉虞俊黯然神傷。
當付芝蘭再次見到攏煙時有意地提了提吉虞俊,攏煙淡淡一笑:“攏煙能夠撿回這條命,已經知足了。”
“我看虞俊是認真的。”
“攏煙已經心如死灰,不想再提情愛之事。”
付芝蘭歎了口氣,走出攏煙的小樓,身後攏煙一直在注視著她,隻是想著要回家的付芝蘭並未發現。
李鐸登基第四年,衛拂塵依然沒有返京,是年,李鐸大婚,鳳後是另一位將軍之子。
李鐸大婚的前一日竟然悄無聲息地來了丞相府,不,此刻已是護國將軍府。
“你說,他為什麼就是不回來?他就這麼信不過朕?”李鐸喝了不少酒,紅著眼問付芝蘭。
“陛下,你問我,我怎麼知道。”付芝蘭無奈,也不知李鐸這是哪根神經搭錯了線,竟然來找她傾訴心中的不快。
“朕承認,朕以前是做得不對,朕是有私心,可朕……朕心裏也有他啊!”李鐸拍著胸脯打著酒嗝道。
“是、是。”付芝蘭胡亂地點頭應承。
“你說,朕連自己喜歡的男人都娶不到,這皇帝……這皇帝做得又有什麼意思?”
付芝蘭撇了撇嘴,心道你會舍得不去做這個皇帝嗎?
“你這是什麼、什麼表情?”李鐸眼神利得很,指著付芝蘭道:“你心裏想什麼,都給朕說出來!說出來!朕赦你無罪!”
“臣沒有什麼想說的。”
“不行,要說,一定要說!”李鐸拍著桌子叫道。
“其實,臣近來總覺得背上傷處不適,京城天氣嚴寒,實在不利於臣養病,臣鬥膽,想告病還鄉,也好在年邁的父母膝前盡孝。”
李鐸瞪大眼,怒道:“一個二個都是這樣!丞相走了,師傅也要請辭,你居然還要告病,朕告訴你,休想、休想!”李鐸的手指都快指到付芝蘭鼻尖。
付芝蘭扶住李鐸,苦笑道:“陛下,你喝醉了。”
“朕沒醉,朕沒醉,朕心裏清楚得很……”李鐸喃喃地道。
衛執戈連番幾次告老還鄉,李鐸最終還是準了。而付芝蘭每每告病請辭,李鐸則瞪著眼道:“你要走?那你是讓大哥跟你走還是把大哥一人留在京裏?朕明明白白告訴你,朕是決不會讓大哥再受半分委屈的!”
付芝蘭隻得退出。後來李鐸又賞賜了不少金銀珠寶下來,付芝蘭更是一再地加官進爵,人人都道皇上厚愛,是老丞相的餘蔭,更是大皇子的福祉。
後來的史學家考證付芝蘭其人時,隻覺得疑點重重。她從未進兵部卻被封了將軍,就算是因為娶了大皇子而受寵愛,但慣例駙馬向來隻是閑職,也不會擔當重任,付芝蘭卻是一路升遷,最後竟被封為護國侯,這樣的榮耀,又如何解釋得通?她殊少上朝,但朝中不少重臣都是她的至交好友;她不學無術,連幾個大字也寫不工整,但不少學識淵博的後進官員都尊稱她為先生;她的三位夫君,個個不凡,卻心甘情願地守著此人……而史學家們一致證實的一點就是,付芝蘭的確曾是東翰最最惡名昭彰的紈絝。
但一介紈絝,到底又如何能有此成就?於是關於付芝蘭此人的生平傳說、野史傳記都被一一調研,仍不能釋疑。時隔千年,付芝蘭偶入某一姓木名天涯的女子夢中,此女子幡然醒悟,於是記下此文,以銘後世。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完結了,這些天搬家便搬了一個星期,有時吐得厲害,身體不舒服,寫文也被耽擱了,還有些七七八八的雜事,等到完結,沒料到竟然會有這麼多,自己也吃了一驚,希望大家看得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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