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青城派去京城，說不上遠也說不上近，對古人來說那地方已經算近了，可是對我來說十五天的路程，當真急的很。
能感覺到離殤對我的閃躲，我又何嚐不是呢？一樣的對話，卻少了什麼，也許是我多心，但是離殤畢竟不是離。
“離殤，我看天色漸晚，今日怕是找不到客棧了，不如就在這破廟休息一晚可好？”
“嗯，無妨。”
把馬兒拴在廟前的大樹上，離殤的眼睛已經好了，但是答應人的事總不能半途而廢，而且這也許是今生最後一次見麵了，我有這種感覺。
用廟裏的幹草燃起火，就這麼看著，任由它忽明忽暗。
“子言，你說我們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認識？”幽幽的話語讓人難以窺探她的心情。
“也許吧，這種事情誰也說不準。”我挑撥著火，漫不經心的回答著，隻是這手中卻黏黏的。
“這世上真的有前世今生嗎？以前師傅和世伯總說前世如何如何，可是我卻不信，可是如今我不得不懷疑，他們說的是對的。”離殤蜷曲著腿，背靠著紅漆的柱子，眼神同樣看著火光，隻是沒有什麼焦距，“也許是我下意識的逃避，也許我早就知道這世上本有許多不可思議的事情，就像我——師傅說，他是在山裏撿到我的，當時我不過剛剛出世身上卻連塊布都沒有，師傅怕我會凍死就脫下衣服抱起我，沒想到夜露微涼，我身體卻還是暖烘烘的，絲毫沒有沾染到夜裏的露水。最最奇異的是，我口中含著一塊玉佩，不哭不鬧，隻是安靜的睡著。師傅見我隻是嬰兒，卻如此怪異就把我帶回了師門，收我為徒，後來他把這事告訴我我卻是不信的。”
“玉佩？”挑撥著柴火的手不由顫抖了一下，按捺下內心的不知所措，“真是怪事。”
眼前如夢境般出現一個事物，那通體瑩白的翡翠玉石，仿佛依然還在眼前晃蕩。
不可能的？怎麼會？暗笑自己的慌亂。
離殤本以為他不會信，沒想到卻隻是淡淡的回了一句話，不過越是這樣才越是古怪，特別是他的手，在聽到後無意識的顫抖了一下，難道他也有這種感覺？
“如果隻是這樣那倒也沒什麼，反正是小時候的事情，長大了也就不記得了。隻是自我成年那日起，總是會做一個相同的夢，夢裏我什麼都看不見，但是卻朦朧的聽到一個人的叫喊聲，那聲音我從來沒有聽過，或者說那人說什麼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卻覺得那人是在喊我，而且那種感覺——痛徹心扉，仿佛是我死了一般。”
手抱著雙膝用力的抱著，仿佛用盡了她所有的力氣，“明明沒有發生過的，明明我從未下過山，可是那夢裏的情景卻一直出現，不是今生？那麼就隻有前世了？！隻是，到底多大的傷才讓那人叫的那麼淒絕，到底多大的痛，我至今也無法忘卻？這一世還記得？”
聽著離殤的訴說，心中那不安越來越大，眼底再也裝不出那波瀾不驚，有著的是那無力和刺痛以及深深的悔恨。
當初，如果不那麼任性，不那麼絕情的話，就不會傷害到那個愛我至死的人，一生一世還不夠麼？為什麼還要記得呢？記得那時的痛，記得那時的傷，連我都快要忘記了，為什麼你——還要記得？！
上一世的離。
這一世的離殤。
聽了她的話後就已經知道她就是上一世的離，那個因我而死的離，本來就已經懷疑，如今卻是真正的確定了。
離啊，你這又是何苦呢？
你的情反而讓我無地自容！
你愛的決絕，你愛的不悔，你愛的癡心，從上一世到這一世，即使走過輪回，喝過忘川，你還要記得我麼？
我究竟有什麼地方讓你無法忘記？明明對你不是怎麼好的，明明一直是冷言冷語的，這樣的我你怎麼能癡心不悔？！
“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我不知道該怎麼說，離的執念讓我黯然。離啊離，我已非昔日之柳顏，你也已非昔日之離，為什麼不放下呢？！
你該放下的，我也該放下的。
上一世是我錯過了你，而這一世我們卻輸給了時間。
“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嗬嗬，子言想的卻是通透，可是這世間能做到的有幾個？子言能做到麼？也許，這本來就是不該記得的。”離殤放開抱著雙腿的手，從脖頸間拉出一條紅線，而那紅線上赫然就是那白的透明的玉石，“這也是——不該存在的！每次看到它就會覺得很溫暖，讓人很安心。”閉上眼，靜靜的感受著手中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