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的倚霞閣，歌舞升平，對於許多人來說，是尋歡作樂、紙醉金迷的場所，可是對於沐遠晴來說，卻是噩夢一般的存在。
夜色越近，代表著她賣身的時候也越發的近了——隻是她已經沒有可反悔的餘地了，若反悔，後果不堪設想，她不能再因為自己的任性害得沐之善受苦，所以哪怕是屈辱，她也必須承受，因為沒得選擇。
“準備好了嗎？”雲娘的聲音在外邊響起，沐遠晴愣了一會，看向那個麵上已經掩飾不住自己蒼老的女子，不置可否——雲娘瞥了她一眼：“怎麼？臉色這麼蒼白？是不是還想反悔？”
沐遠晴搖搖頭，推開雲娘要往自己臉上塗抹脂粉的手：“不用了，這樣就好——又不是所有人都是天香，美豔不可方物。”她自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對於這些，倒不甚看重——反正，不過是一場屈辱，何必為了迎合一場屈辱而盛裝出席？
“那可不行，”雲娘斜眼看她：“本來你模樣也隻能算得上是清秀……若是臉色這般蒼白，別人還以為我們倚霞閣逼良為娼呢。”說著不由分說地便在沐遠晴臉上撲滿脂粉。
沐遠晴冷笑，知道推不開她隻好由著她，見她停下動作打量自己的臉，閉上了眼睛：“這倚霞閣本來就是個逼良為娼的地方，難道不是嗎？再多的脂粉也沒有用，何必多此一舉？”再多的脂粉，也掩不住她麵上的蒼白和心底的落寞，隻可惜，縱使前路泥濘，她也隻能繼續往下走，因為她要救回沐之善，因為她已經無法回頭，從一開始遇見衛子慕的那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她的萬劫不複。
她想到這裏，起身推開雲娘：“就這樣吧，客人在哪裏？”
“這樣就對了啊，”雲娘笑著起身：“反正你也已經不再是黃花閨女了，做事幹脆一些豈不正好——不過，你要不要挑一挑？畢竟是你的客人，總要你看著順眼一些吧？”
“不用了，”沐遠晴冷笑：“來青樓尋歡的客人有什麼好挑的，不都是一樣的嘴臉，還有挑揀的必要嗎？雲娘你決定吧，快些決定，以免夜長夢多。”她還要救沐之善呢，沒有時間挑揀客人了……反正不管是誰，結果都是一樣的。
“好吧，”雲娘搖搖頭：“那你便在這裏等著吧。”因為沐遠晴的身份的緣故——並不是清倌，又是罪臣之女，所以倚霞閣並沒有大張旗鼓，當然，沐遠晴也並不希望他們大張旗鼓……因為那樣的話，反而會更難堪。
雲娘引著她去了另一間屋子，屋內滿是簾幕，阻擋住沐遠晴的視線，隻是沐遠晴並沒有多想，她隻是默然地跟著雲娘走著，走到那張無比奢華的床邊。
床邊是一麵巨大的銅鏡，照見沐遠晴此刻可笑的模樣，沐遠晴卻是呆愣住，看著鏡中的自己，閉上了眼睛。
“你先在這裏等著罷，”雲娘輕笑：“我去把客人叫來——對了，你就坐在這裏等著，不要走動。”說著便離開了屋子，走的時候，關起了門帶起的聲音在屋內響起，久久不散。
雲娘走後，沐遠晴看了一眼銅鏡中的自己，對於臉上的濃妝始終是無法適應，瞪著那鏡中的臉好半晌，她終究還是擦掉了所有的脂粉。
熄滅了屋內所有的燈光，沐遠晴褪下身上所有的衣物，木然地躺下。
從今往後，便這般沉淪，落入泥濘之中，以報答沐之善的養育之恩……以及，沐之善對衛子慕的虧欠，雖然她從不曾知曉，到底沐之善做了什麼能讓衛子慕如此之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