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著笑笑:“不要胡思亂想了——何況,你今日又救下了一條人命,也算是大功一件,‘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這些年來,你隨我救死扶傷,沒有人會怪你的。”
“或許是自己的孩子沒有了吧,所以總希望別人的孩子好好的,”婦人鼻子一酸:“我們將小豆子收養了吧。”小豆子是店內夥計的名字。
“也好,”大夫輕笑:“我方才恰好也在想這件事呢,剛好你說出來了。”
婦人也跟著笑:“說起來,還是他們來了我才想起這事的呢,既然如此,也算是有緣,不如便讓他們幫忙做個見證吧。”
“也好。”
----------
鳳凰城內,衛子慕莫名地感覺到了不安。
心緒始終有些恍惚,仿佛有什麼事情要發生,卻偏偏無法確定。
他莫名的,便開始擔心起了沐遠晴來。
隻可惜,此刻的他,斷斷不能不管不顧隨意拉過一匹馬便追上去——他從來便不是能隨心所欲的人。
他的身子,是屬於鳳凰城的,從來不曾有過自由。
那麼心呢?衛子慕苦笑——縱然他的心已經隨著那人的離開而遠去,可是他的身子卻必須禁錮在這個地方,暫時哪裏都不能去,他此刻是鳳凰城的城主,鳳凰城剛從慶朝手中奪回,有好多事情要做,沒有時間給他兒女情長。
鳳凰城此刻,外憂內患——慶朝的軍隊隨時會來,城內還有慶朝官員統治時留下的隱患,他們總要一一排除,至少要在慶朝的軍隊來之前,將那些可能存在的不安定因素一一清除幹淨,留一座幹幹淨淨的城給他的子民。
幹淨?衛子慕想到此處突然笑了,伸出手,他的十指纖長,有些地方有著細微的繭——這雙手看起來幹淨,可是實際上卻是沾滿了鮮血……很多人的鮮血,鑄就了今日的鳳凰城,可是他卻開始懷疑,這樣的結果,到底值不值得。
尤其是……那其中,也有沐之善的鮮血。
沐之善該死,這是他和鳳凰城其他人多年來的默契,當初還沒有回到京城,計劃裏沐之善便是一定要死的,這一點從來沒有轉圜的餘地,沐遠晴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一顆用來牽製沐之善的棋子,因為都知道,沐之善的一雙兒女便是他的軟肋,原本沐遠清也在計劃之內的,可是卻讓他逃了。
於是,沐遠清終於成了他最大的威脅——曾經沐之善、丁橋、沐遠清都是沐遠晴的軟肋,而今,沐遠清依舊是沐遠晴的軟肋,可是衛子慕知道,沐遠晴早已經不再是當初的沐遠晴了,沐遠清是她最後的弱點,為了沐遠清她可以變得無比強大,強大到足以對抗自己……而偏偏,沐遠晴此刻是衛子慕最大的軟肋。
她有恃無恐。
而他注定失敗。
曾經錯過太多,時至今日,想要回頭,終究是太難太難……何況,有些事情做了便是做了,即使想要反悔,卻早已是覆水難收。
就像此刻他手中握著的那兩塊木牌,沐之善與丁橋的靈位,那天婚宴之上沐遠晴拿出來的,後來他們從那地方逃走,沐遠晴被雲景打暈了帶走,這兩塊靈牌便就那樣被遺忘在那地方,而京城裏,也有著兩塊相似的靈牌,早已經被他焚燒殆盡,一如這兩人的屍體一樣,早已經無處可尋——這兩人早已經死去,死後連一處藏身之所都沒有,被隨意扔棄在亂葬崗之上,屍體或許早已經被野狗分食……他恨那兩人,他不覺得那兩人這樣的結局有什麼好值得同情的,可是偏偏……這兩人在沐遠晴心底,占著很重的位置,他們該死,可是無論他們是死是活,始終橫亙在他與沐遠晴之間,無法磨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