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華濃見著他,立刻彎了唇角,微笑,可那笑容,卻灰蒙蒙的。
遲宇榮的心突突的跳著,連痛,都不敢光明正大。
他有很多很多話要問她,卻一句,都問不出來。
半晌,他才努力尋常語氣說道,“你回國,家裏人都不知道吧?”
宋華濃驀地睜大了眼睛,顯然是被他猜中心事有些驚訝。她點頭,“是呀。我就是忍不住……想回來看一眼。我就請了三天假,還得趕回去工作呢。”
他自然,是明白她忍不住的,是什麼。
對麵,宋華濃看著他,吸了吸鼻子,“一股子酒味。晚上喝了不少酒吧。”
遲宇榮看著她吸鼻子的樣子,多少有些放鬆了,“還好。同學聚會,免不了要喝一些的。”
“那我不是打擾你同學聚會了?”
“這麼客氣作甚麼。就是打擾,也是我先給你電話,我打擾的你呀。”遲宇榮笑著,對過來的服務員說,“一杯黑咖啡。”
“不要黑咖啡。一杯溫牛奶就好。謝謝。”遲宇榮話音剛落,就被宋華濃駁了去,她的眼裏映著頭頂的琉璃燈,格外璀璨,“酒後得喝牛奶。你這麼亂來,太太在家該擔心啦。”
她的語調和表情格外的輕鬆坦然。
可是他,卻覺得格外沉重。即便是有妻子,但終歸,能在自己心裏掀起漣漪的人,隻有她。可如今,就連這喜歡,都不能夠再義正言辭。
他也笑,嘴角有些抽搐,“沒喝多少。要是真喝得多了難受了,還是會記得的。”
宋華濃捧著手邊的杯子,望著窗外。這咖啡館,離景園很近。
遲宇榮看著她,又說,“在日本,過得還習慣嗎?”
“五年啦。該習慣的肯定都習慣了。我的適應能力可強了。”她總是在笑的。
更久之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她那會,所有的情緒都掛在臉上,藏都藏不住。可如今,即便眼底裏寫著落寞傷悲,也還是在笑的。
騙過他人,卻騙不住自己。
甚至,連身邊的人,都騙不了。她從來,不是個好演員。
他和她一直在說這些瑣碎的小事。窗外,是十一月份蕭瑟的天氣。梧桐樹葉在路燈下,隨著風打著轉兒。
“見過常宴清了嗎?”遲宇榮主動戳破了這層窗戶紙。
宋華濃怔住,低頭看著自己麵前的杯子。許久,她才抬起頭來,靜靜凝視著遲宇榮,“沒呢。不過,昨天一下飛機,就看見他的報道了。”
遲宇榮知道最近鋪天蓋地的關於常宴清的報道。模模糊糊地背影,是常宴清摟著一個長發披肩的女人。娛記們折騰了半天也沒明確那女人到底是誰。
但對他,對她而言,是誰又有什麼要緊。常宴清在讀書時身邊的女人就換個不停,到現在,這習慣更不可能改了。可宋華濃愛著的,就是這個樣子的常宴清。
宋華濃輕聲呢喃著,“還有兩個小時就是愚人節了。”
愚人節。
那是,常宴清的生日。
遲宇榮隻覺得心裏跟豁了個口子似的,冷風不斷地往裏頭刮。冰涼冰涼的,一點兒溫度都沒。
“要見他嗎?”遲宇榮輕聲開口。
宋華濃搖了搖頭,目光有些飄渺,“即使見了,也什麼都改變不了。對不對?”
遲宇榮一時,竟不知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可即便是這樣,她還是想著他,念著他,放不下他。即便是這樣的一個他。
服務員已經將牛奶端上來了,遲宇榮看著冒著騰騰熱氣的牛奶,一時有些發懵。那些熱氣都騰上了眼睛,打濕了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