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過多久,屋裏頭傳來了孩子的哭聲。
周延趕緊站起來,快步往屋裏去了。
客廳裏隻餘下何可人同顧錦言和鄔清。一一鬧著要見小弟弟,何可人將她抱起來,“小弟弟現在餓了,等吃飽了,咱再陪小弟弟黎玩~好吧?”
一一嘟著嘴,點了點頭,“那等小弟弟飽飽了,我陪他玩~~”
“我們一一最乖了。”何可人低頭,親了親一一的臉蛋。
她摟著一一,轉而看向鄔清,“婚禮的事情準備的怎麼樣了呀?”
“差不多了。也沒什麼特別要忙的。”鄔清低眉笑了笑,“等請柬印好了,寄給你去。”
“好呀。”
顧錦言沉默著,沒接話。直到現在,對於結婚的事情,他都沒有任何感覺。好像結婚隻是讀書時候的作業似的。
沒一會,周延抱著孩子出來了,尹明安跟在身後。見著顧錦言和鄔清,尹明安笑起來,“安年,叔叔阿姨來看你了~”
鄔清站起來,走到周延身邊,伸手摸了摸孩子的臉蛋,“安年,睡醒了呀~”
一一搖搖晃晃地走上前去,攀著周延的手臂,奶聲奶氣地說,“我要和小弟弟玩。”
尹明安走過來,將一一抱起來。周延在沙發上坐下來,尹明安在她邊上坐下來。一一坐在他膝蓋上,捉著尹安年的小手。
“這孩子怎麼都看不夠是吧?”鄔清見著尹明安始終樂嗬地盯著安年看,笑著打趣道。
尹明安臉上眼底的笑意怎麼都掩不住,“可不是麼呢。”
尹明安說這話的時候,顧錦言看了一眼何可人。她盯著孩子看,眼裏是竭力想要藏住的遺憾。而那遺憾的開始,是因為顧錦言自己。
心口跟被人迅速地捅了一刀似的,疼。不見血地疼。
事到如今,他連補償,都沒辦法做到。
何可人察覺到他的目光,抬起頭來,毫不避諱地迎上他的視線,微微一笑。那笑容裏,沒有絲毫怪罪。
顧錦言看著她,在那笑容裏潰不成軍。即便她已經釋懷,他也已經還留在過去裏,始終走不出來。
顧錦言坐了一會,就和鄔清先走了。走之前,鄔清和周延擁抱,“等孩子滿月宴我再來。”
“等那時候,天上下刀子你也得來呀。”
“必須的。”鄔清鬆開手,對著尹明安懷裏的孩子揮了揮手,“安年,拜拜~那,我們先走。”
何可人和尹明安都站起來。
“路上小心。”
顧錦言又看了一眼何可人,才說,“那我們先走。”
鄔清抓著顧錦言的中指,往外走。上了車,她係上安全帶,看著顧錦言也上了車,轉過臉,看著顧錦言,“你今晚心情不好。”
“沒有的事。”顧錦言立刻否認。
鄔清看著前麵被車燈照亮的路麵。前麵有車開過來,遠光燈照的人眼睛疼。等再近些,便換成了近光燈。鄔清這才看見,車子緩緩開過來,在她們邊上停下來。隨後,有男人從車裏下來,大步往後麵走去。
鄔清盯著後視鏡看了好一會,才認出來,那人是遲宇新。
身邊,顧錦言一言不發。
鄔清轉過臉,看著同樣盯著後視鏡看的顧錦言,目光暗了幾分,輕聲開口,“走吧。”
這種時候,任何言語都是於事無補,於是,也就隻能繞過去,假裝不知道,假裝沒有看見。
之前有一次,她和周延一道吃飯,周延說溜了嘴,提到了當年的事情,說是何可人之所以領養小孩,是因為曾經有過顧錦言的孩子,那個孩子意外流產後,她便失去了成為母親的資格。
鄔清想,這個事情裏麵,顧錦言不會好受。這一生,他都要背負著這罪孽踽踽獨行,沒有任何人能替他分擔這罪孽。
方才在屋子裏,鄔清瞧著何可人看孩子的眼神,心裏竟有些心酸。那一段往事,那一段戀情,到最後非但不能修成正果,還要給兩個人都帶來難以磨滅的痛楚。
顧錦言開車送鄔清到樓下,鄔清坐在車上,壓根沒有下車的意思。顧錦言也不說話。
“離結婚,也就兩個月的時間了。”
顧錦言低低“嗯”了一聲。
鄔清轉過臉,看著窗外,“如果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顧錦言這才看向鄔清,他伸出手,雙手扶著她的肩膀,靜靜看著她的眼睛,“怎麼了?”
她搖搖頭,“沒什麼。”心裏很多事情,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去說。停了一會,她接著說,“我知道你心裏苦,你在大家麵前強顏歡笑著,其實也很累吧?”
顧錦言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苦嗎?累嗎?他其實並沒有太深的感觸,這麼多年,他一直,都是如此活過來的。如今,連那些苦痛都成了尋常了。
他笑了笑,笑意隻浮在臉上,“別想太多。”
鄔清緩緩伸出手,搭在他的腰上,“很多事情,錯的不是你。要原諒自己,原諒命運,原諒這個世界對你的不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