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秣年放柔了目光,招招手讓桑恬走近,胡亂的揉了揉她的頭發,在女兒麵前一向嚴肅冷漠的男人,眼眶有些發紅:“你和你母親雖長得不像,但是這性子真是太像了,都那麼惜命,隻可惜她那麼惜命的人,居然那麼早早去了。那麼三妹,如果以後桑家將失去一切,失去現在安逸的生活,你害怕麼?”
“害怕,老實回答我當然害怕,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不是麼,若天命如此,我們也隻能順天而為了。”
桑秣年點頭道:“我們桑家處事向來謹小慎微,從來都是選擇那條最保險的路子走,即使如此也會遇到這樣的事情,要說原因,大概也隻能歸咎給天命了嗬。”
“爹爹,你可有什麼法子?那麼大一筆錢……”
“想來想去,明兒我就得去城中的老關係再跑一跑,想辦法把你大哥弄出來,至於錢……桑海勸我賣掉幾間鋪子,若真這麼做了,我隻得是桑家的罪人啊,若不這麼做,那黑幫的人都是亡命之徒,就如你說的,失去什麼也不能把人失去了啊……”
聽父親如此說,看來他已決定要賣鋪子了,對於桑秣年來說,賣掉桑家傳承下來的鋪子,那簡直如同割肉之痛,卻不知這兩日來,他是經過了多少的掙紮,那發絲間突生的斑白恐怕就是他矛盾內心的爭鬥與思考,最終不得不這樣了。
桑恬問道:“爹爹,這件事雖有天命因素,但也是人為之禍,我們家到底……”
“我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但想來想去桑家未曾與人結怨,我叫你二哥去調查那金世年的事兒,沒想他早已在事發當天便遠走他鄉逃的沒有影子,現在這個事兒唯一的一點線索都沒有,我還問過素琴家中的那些存銀,誰都沒發現怎麼能被桑遼取走,她倒把自己洗脫的幹幹淨淨。又不好拿此直接去金家質問,你大哥又一直糊裏糊塗的,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但那些鴉片怎麼會入了桑家的鋪子,桑家早已不如從前又為何盯上我們這點家產……莫非是家中有……”
桑恬連忙打斷桑秣年的話道:“爹爹這話說出口,可就沒有退路了,萬萬不能啊。”
桑秣年如猛然驚醒一般道:“是我老糊塗了。”
“如今家裏的狀況如此危機,最重要的就是彼此間的信任,要相信家裏的每一個人。”
“也罷,也罷,是我累了,你先出去吧,我休息休息。”
桑恬走到門口又回頭問道:“父親,你可怨恨過大哥,怨恨過我?”
桑秣年揉著眼角,努力不讓眼淚流出:“為何要怨恨你,這件事和你又沒有關係。”
“我怨恨我自己,為何這般沒用,爹爹你應該怨恨我,因為母親是因我而死,我以前又怨恨過您,為何對我那麼冷漠,如今我才明白,十幾年來的安逸生活,全是拜爹爹所賜,這是爹爹對我最大的關愛了。”
“我不會怨恨你的,但我承認是有些怨恨你大哥,不過怨恨了又能怎樣呢,還是得拚了這條老命,把他從牢裏弄出來,誰叫他不是別人,是我的兒子啊。”
桑恬出了門後,早已哭成個淚人,她雙手互相交握,對著窗外的天空祈福:“希望一切都能好好的,希望桑家度過這次難關,希望老天爺能給我保護家人的力量。”
心裏覺得煩悶,想去看望哥哥又覺得看見他自己恐是會更心煩,桑恬便想約荔芬同去,差了人去說好下午約在斯年湖的彌月橋見麵,她自己卻在吃完了午飯後就跑去了。這個月份的斯年湖,楓樹紅的正好,小時候的桑恬想象力頗豐富,第一次見到楓樹後給他起了個名叫“燃燒的樹”,後來夏天的時候再看見,發現楓樹成了綠色的,為此還大哭一場,那時候母親尚在,拿著楓葉對桑恬說:“你看,楓樹的葉子是星星形狀的。”桑恬破涕為笑,把玩著那枚葉子甚是喜愛,又給這棵樹起名叫“夜空樹”,為何叫夜空呢,因為隻有晚上的天空,才掛滿了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