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雨歇,三哥差人火急火燎地尋到此處,二人已引為知己。
“儇兒,你真叫三哥急瘋了。”謝信之猛喘氣,也沒注意到一旁起身的林言軒。
林言軒施了一禮,客氣道:“路遇這位姑娘,因雨勢頗大,便事急從權。既然與兄長團聚,我也就告辭了。”
謝信之懵了懵,又敲了瞧妹妹歡喜的模樣,先是“嗯”了一聲。還不等他些什麼,謝儇便上前笑道:“你也客居玉華寺,正巧色已暗,雨後山路難行,三哥,我們也留宿一晚便是。”
兩個丫鬟已捂著嘴巴偷偷笑。
林其琛行事端穩,倒也不懼什麼,反而是素來大大咧咧的謝儇,有些女兒的模樣,一時抹不開臉麵。
謝信之看到此處,哪兒還不清楚。
又打量了眼衣衫楚楚的林其琛,暗中也叫了聲好。年紀與儇兒相仿,但已是文質彬彬,神采奕奕的好兒郎,撇開氣質談吐,便是這臉,俊眼眉飛,五官硬朗,輪廓鮮明,卻不失溫和,強過京城王公子弟數倍。
當下心存好感,道:“不知賢弟可是揚州城人?”此處距揚州城三十公裏開外,都江南風水好,果真不騙人。
“非也。弟草字燕綏,不知兄台如何稱呼?”林其琛亦對這雙外表出色,品貌雙全的兄妹感覺極佳。
“我較你年長,你若不介意,喚我聲謝大哥便可。”
“謝大哥好。”林其琛從善如流。
“好啦好啦,看著你們文縐縐地來往,真是困死我了。既然雨停,便盡快走吧。”謝儇極為鄙夷地看了眼三哥,歸途中,還不望打壓這個親哥哥:“三哥,你還不知道吧,燕綏雖然比你,但已經是舉人功名了。此番,可是去揚州尋訪鄭大儒求指點詩文的。”
“誰許你喊燕綏的,一點規矩也無。”謝信之去看林其琛的臉色,覺其不但不惱,還帶著淺淺的笑意,他本身也不重禮儀規矩,自然不會再什麼。隻是看林其琛年紀尚,顯然不可置信,“這江南風水就這般好?”
他瞪圓了雙眼,又問:“幾歲過的童子試?”
“十歲。”謝儇嘖嘖道。三哥在京城裏可謂眼睛都長到上去了,豪門權貴,能有幾個子孫不靠祖蔭,紮紮實實地考功名,鄭大儒雖連中三元,但並非嫡出,與本家不睦許久。像那些真正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二世祖,大多是靠父祖餘蔭或捐官,做出政績來再一步步上去。
當年,三哥十二歲成了秀才。那會兒的傲氣淩人,謝儇真是永生難忘。
可瞧瞧人家,十二歲已經是舉人了。
人比人,氣死人。
謝信之倒吸口氣後,愈對這少年刮目相看。
“過獎了。”林其琛不驕不躁,淺淺一笑。
謝信之眸光閃了閃,寒暄道:“不知燕綏此行前往何處?”
一場山雨過後,反而樹木蔥翠,秋色宜人,連呼吸都清透許多。林其琛撚起衣間的一枚落葉,道:“家父引薦,此去是揚州拜訪鄭大儒,也好指點春闈。”
“可是與鄭家舊識?”謝信之眉心一動,見妹喜笑顏開,胸有成竹的模樣,更是慎之又慎。鄭大儒可是輔政大臣寧國公的庶弟,隻是感情冷淡,鄭大儒此番丁憂,乃因生母過世,卻飽受非議。幾年前,還在朝堂上引過一場嫡庶尊卑的道德口水戰。
這少年,也不知出自哪方名門。
能與鄭大儒相識,門第應當不會低。
免得妹妹空歡喜一場。
林其琛輕衣緩帶,含笑道:“家父昔日中第,鄭大儒乃那屆春闈的座師。”
謝信之暗叫一聲好,竟是世代簪纓的詩書之家。隻是看著燕綏雲淡風輕的神情,他怎麼覺得他起父親,竟鬱鬱不樂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