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夜如斯,天上一鉤殘月,山間隻餘蟲鳴。
一座破廟中,廊柱屋角皆已有蛛網。地上,稻草和帷幔被鋪成了一張床。前日驛路上的那名俊秀青年,此時卻渾身傷痕地昏睡在這裏。他的意識,如被關進一個巨大的鐵盒。似乎一切皆陷入重重的黑暗裏,沒有出口,沒有光芒。
“太師父、師父、師娘,是尋深不好,你們不要……不要難過。你們問我,為什麼沒有一劍刺過去?不……也許……也許小師叔還沒有死……我一定……一定能問出他的下落”他的頭忽然痛苦地來回晃動,眉頭緊皺,如被夢魘擒住了一般不斷囈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青年方從昏迷中醒來,發現寶劍就放在手邊,忙握緊劍鞘攬入懷中。他急促地呼吸著,警惕地望向四周。遠處,一個女子身形的人佝僂著身子,背對著他,在一塊佛像前的空地上燒著火。濃濃的藥香從那裏隨風散過來。
“前輩,是您救了我?”青年的聲音輕顫著,是身上未痊愈的傷在作祟。
那女子身著黑衣,若不是篝火明亮,恐怕人影已融在夜色深處。她咳了幾聲,慢慢轉身望向他,容貌像是個極為普通的山中老婦。
她顫巍巍走了過來,用略帶沙啞的聲音道:“年輕人,底子還不差。居然隻睡了一天一夜就醒了。不錯,是老婆子我給你敷的藥,怎麼樣?身上可是好些?”
她臉上雖滿是歲月的痕跡,眼神卻並不顯得蒼老倦怠,矍鑠中帶了一絲審視的意味。但青年隻覺得有一種說不清的怪異,卻又不知是哪裏不對。他微微起身,手向肩膀觸去,發現肩上的傷已處理過了。他又低頭看向自己的腿,見包紮得鬆緊正好,已不見滲血之跡。
“多謝前輩相救,”青年微喘著氣,摸向身上錢袋的位置,卻發覺錢袋已不在那裏,隻覺頗為過意不去,又向老婦輕聲道:“晚生今日遭小人暗算,又誤墜山坡,身上的錢也掉了。敢問前輩是哪位名醫,住在何處?晚生來日必送還診金。”
老婦嗬嗬一笑道:“什麼名醫不名醫?老婆子我就是個久病成醫的老不死。我隻不過在這一帶采藥,恰巧見你昏倒在山下,順便救了你罷了。你既做了我的試藥人,我們正好相抵,不必再言什麼診金。等你回來找我送錢,哼,那可要耽誤老婆子的腳程。”
青年心道:“她明明善意助人又不圖回報,卻用這般口氣回絕。而且聽她說話頗有中氣,莫非是個遁跡江湖的怪癖之人?”他一轉念,忽又想起老婦言他已昏了一日一夜,忙焦急問道,“前輩,你可看到山上火龍幫山寨的大火?可有人逃了出來?“
老婦眯縫起眼睛看著他,不屑地哼了一聲:“老婆子雖不是本地人,但也聽說那群土匪惡貫滿盈,沒一個身上不背著人命!如今老天開眼,燒死正好!你這年輕人應該不是和他們一路的吧,怎麼會關心起他們逃不逃得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