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嵐在劇組裏還是保持了早睡的習慣,晚飯過後不久,他看了一陣書,就早早上床休息。

路銘心本來是個夜貓子,跟他共同生活以後,作息都正常了不少,乖乖躺床上陪他一起躺下。

昏暗的燈光下,她緊抱住他的腰,將頭輕靠在他的肩頭。

在前世的那些回憶裏,她似乎很少這麼安靜地依偎在他身旁,她總是想了太多的事情。

想著如何馳騁沙場,建功立業,想著要和莫祁並肩站在戰場上,她喜歡和兄弟們在一起,打打鬧鬧也自有樂趣,不喜歡和悶悶的他一起看書,彼此相對無言。

現在她才知道,她錯得有多離譜,他根本不是不善言辭的書呆子,隻是她不願和他交心,於是他也隻能沉默。

她想著,胸中又開始泛起熟悉的心疼,眼眶也有些酸酸的。

她側頭在他臉頰上輕吻了下,小聲說:“清嵐哥哥,我對你太不好了。”

顧清嵐今天的精神似乎沒有前幾日好,輕咳了聲,才溫柔地笑了笑,問:“怎麼對我不好了?”

路銘心又把他抱緊了些,開口說:“不夠愛你。”

夠不夠愛這個問題,原本就太過主觀,沒有一個評定的標準。

顧清嵐輕聲笑了:“哦?那麼你覺得怎樣才是足夠?”

他其實總是這樣,從一開始起,對她說話的時候,就仿佛總有著無限的耐心,語氣裏總帶著濃濃的縱容和寵溺。

路銘心聽著他的聲音,她輕聲說:“永遠都不夠。”

她以為不會聽到他的回應,但沉默了一陣後,他也低聲說:“我也愛你……銘心,用我能拿出的全部力氣。”

若是其他任何男人,說出這句話,都顯得有些敷衍和應付,“全部力氣”也是個無法衡量的程度。

但路銘心卻知道,他既然這樣說了,就一定會這麼做。

因為前世的他,明明就是如此:早就知道她心中有別人,卻也還是掏盡了自己的所有。

他的一生,那樣驚世的才華和風采,足以名垂青史,他卻就那樣悄無聲息地犧牲了自己,為了成全她的抱負,不惜萬劫不複。

所以在他去後,她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苟且偷生,安享他為她換來的一切……當然也因為,失去了他之後,她才知天地之大,紅塵萬丈,她竟無絲毫留戀。

她又悄悄地在他肩頭擦去不知不覺流下的眼淚,覺得自己也真是夠了,每次想起前世的一切,都無法控製情緒。

幹脆又親了親他的臉頰,她輕聲說:“清嵐,你不需要再為我做什麼了……這次換我來做。”

他這次卻沒回答她了,路銘心等了一陣,聽到他低弱卻均勻的呼吸,就知道他已經睡了。

他向來淺眠,能睡得這麼沉,一定是很疲憊,她頓時又心疼起來。

想著來到西部後,他雖然沒喊過累,但畢竟他體質不好,上次生病也還沒有痊愈,又怎麼會不累。

第二天一早,顧清嵐起床後臉色果然蒼白著。

路銘心看著實在心疼,就說:“要不然你在房間裏休息一天吧,我去跟導演請假。”

顧清嵐笑著搖頭:“沒事,況且沐亦清不是正好病著嗎?這樣還省了化妝。”

演出來生病跟真的生病了能一樣嗎?路銘心簡直要對他無語了,可惜顧清嵐決定的事,就是她勸也沒有效果。

早餐過後,他還是準時跟路銘心一起去化妝間。

造型師也看出來他氣色不佳,有些擔憂地說:“顧先生,你確定今天不需要休息嗎?”

顧清嵐到了劇組後,有些演員和工作人員還一度以為他這樣豪門出身的人,又是學者,恐怕性格高傲不好相處,後來才發現他待人禮貌周到,不但完全沒有架子,還意外地好說話。

有次演他丫鬟的小姑娘,在開拍後不小心打破了一個瓷碗,碗裏湯湯水水都濺到了他身上。

當時那個剛出道,也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個有台詞角色小姑娘都嚇傻了,不停對他和其他人道歉。

他也沒絲毫不悅,反而自己動手清理衣服上的汙漬,還笑著對小姑娘說:“清理瓷片的時候小心些,不要紮破了手。”

這樣的事情多了後,現在整個劇組都對他頗有好感。

本來他這樣的人,外表出色,氣質超群,偏偏還溫柔體貼,修養良好,很難不受歡迎。

造型師這麼一說,化妝間裏好幾個人都回頭關心地看著他。

他對大家笑了笑,擺了擺手說:“沒事,昨晚沒睡好而已,過會兒就好了。”

聽他這麼堅持,造型師也隻能和路銘心一樣,照常幫他換戲服化妝。

好在他今天出演的這場戲,還真是沐亦清帶病和杜逸將軍一起巡視軍營,所以他臉上自帶幾分病容,還真的讓化妝師剩了些撲粉的工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