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冼夢辰自離開文登,便一路南下。此時中秋將近,天機樓與“阿薩辛教”的約定迫在眉睫,她實在憂心父親與天機樓,縱然未能邀得顧月章同行,卻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這一日,冼夢辰行到花園口。此時日已正午,渡口處卻不見艄公們擺渡,心中不由大感奇怪!轉眼一望,眼見岸邊不遠處有一座木棚,棚外拴有十數奔馬,棚中似乎有人。冼夢辰心中一動,抬腿向那木棚走去。
尚未走到門口,冼夢辰便聽見棚內人聲嘈雜,聽情形似是有兩方人正在棚內爭執,冼夢辰難明內中詳情,便悄聲步到窗邊,窺視棚內究竟。
隻見棚內果然有兩方人正在對峙,其中一方有十數人,都是身著一般無二的錦衣,正圍著桌子悠然而坐,情狀散漫,一時倒也瞧不出何人為首;而另一方人人數稍多,則全是江湖打扮,正群情激憤,與那方錦衣人正成對比,當前一名大漢臉上老長一道刀疤,看形貌不是善類,似是這一方江湖客的領頭之人,隻聽他怒叫道:“他奶奶的!你們昨日在這裏已經占了一天了!到了今天還******扣著船家,豈不是成心不讓大家夥兒渡河!”隻見那錦衣人中站起一極年輕的男子,聽口音似是從北平而來,隻見他掰著指頭道:“孟津、偃師、萬灘、桃花口……要渡黃河,從上遊數到這裏,渡口少說要有七八個,你們再往上走走,桃花口地平水緩,豈不比這兒好多了?你們要是學學昨兒的那幫人,眼巴前兒可不是都過了河了麼!”那大漢怒道:“已經到了花園口,憑什麼還要繞到中遊!別以為你爺爺是那些拿錢就能嚇跑的膿包,今日你們要再不放出艄公,說不得要見一見血了!”言畢,將腰間樸刀抽出,一刀斬在一麵桌上!
那年輕男子見狀非但不怕,臉上反而現出興奮神情,圍著那麵桌子瞧了一番那柄樸刀,忽然回頭嗔怪道:“大哥!在家的時候你總和我說咱們名頭有多響,可你看現在,連莊護院的把式也敢和咱們叫板!”那錦衣人中有一中年人笑道:“你進來不久,自然不知。咱們在江湖上也有多年不露麵了,他們又沒瞧過咱們的身手,認不出也是正常!”那年輕男子喜道:“那大哥便讓小弟露兩手他們瞧瞧可好?我倒要瞧瞧他們能不能叫出咱的名號!”那中年人歎道:“你要玩便隨你罷!隻是出手不可太重,主上要咱來是等人的,可不興胡鬧!”
那大漢聽兩人對話,早已怒不可遏,不等那中年人講話說完,便翻手一掌拍在桌上,將那柄樸刀震飛半空,順手接過,挽了一朵刀花,一刀朝那年輕男子麵門劈落!那年輕男子輕輕一笑,也不見如何動作,身形隻是一晃,那刀鋒便貼著鼻尖劃了過去。那大漢一劈不中,爆喝一聲,刀舞如風,霎時間罡風四起,刀勢狂瀾一般罩定那年輕男子周身!
那中年男子本來一直靜坐一旁,眼睛也沒抬一下,耳聽得那大漢使刀破風有異,不由微蹙劍眉,凝神看去。
轉眼間,兩人交手已過百招,那大漢刀法愈發猛惡,那年輕男子卻總是依仗身法靈活詭變,隻一味閃避。那大漢使到最後,人刀俱渺,棚內蒼涼一片,如旋天風,罡風過處,直令人麵門生痛,那年輕男子被其刀勢所迫,騰挪間已顯出滯澀來!隻聽那大漢狂笑道:“黃毛小子!莊戶院的把式還夠看嗎!”那年輕男子冷哼一聲,並不作答。隻聽那中年男子一旁道:“十六弟,此乃關外的‘亂披風刀法’,你要是再不出手,可要遭了。”那年輕男子聞言,提足一躍,身在半空,雙臂一展,怪鳥一般從大漢頭頂一掠而過,那大漢見狀變招,回過身子便是橫刀一斬!豈料,還未使上半招,猛聽一聲脆響,臉上一陣火辣,卻是不知怎地竟挨了那年輕男子一記耳光!
那大漢突然中招,大驚失色,猛然後躍,欲拉開距離瞧個究竟,卻不想那年輕男子身法快過自己太多,不等他落地,便欺身搶進,雙掌翻飛,宛如花叢蝶戲!隻聽脆響不絕,眨眼間,已不知被他扇中麵頰幾掌!
這一下高低立判,那年輕男子冷笑幾聲,兀自扇個不絕。隻聽那中年男子歎道:“十六弟,贏了便贏了,不可輕辱人家!”那年輕男子應聲住手,盯著那大漢冷笑道:“不夠看就是不夠看!”
那大漢麵目一片青腫,隻覺羞憤欲死!若再動手,那便真與市井無賴一般了!眼見那青年男子嬉皮笑臉,不願受此折辱,猛地重重一歎,一提樸刀便往頸上抹去!與他一同的江湖客見狀大呼“不可”,欲要出手已是不及!猛聽一聲脆響,便見那樸刀從那大漢掌中飛了出去!卻是那中年男子在一旁見他神情有異,射出一根木筷,震飛樸刀,阻止那大漢自尋短見!那大漢隻覺虎口仍是一片麻木,心知那中年男子功力尤在那年輕人之上,苦笑道:“怎麼?尊駕真當自己是閻王,不讓人活,還不讓人死麼!”
那中年人聞聲起身,抱拳一輯,道:“舍弟年幼,初入江湖不懂規矩,在下代為賠禮,還望英雄恕罪。”那大漢回過神來,也覺適才輕生太過魯莽,頓足歎道:“在下技不如人,怨不得其它!隻是我等確有要事急需渡河,我們雖然輸了,卻還是要求各位放出幾艘渡船!”此時,語氣也軟了許多。那中年人奇道:“在下受四……我家主人所命,在此等一個人,怕那人來了無船可渡這才將船家扣下。多嘴問一句,諸位英雄急要渡河,究竟所為何事?”那大漢道:“我三弟月前在天機樓中了暗算,回到家中連後事都交代了!卻不說究竟是遭了什麼劫難,日前留了張字條便又獨自去了蘇杭,我們這些做兄弟的若不跟著去瞧個究竟,那還算人麼!”
那中年人聞言臉色一變,道:“在下本不欲為難諸位,可諸位既然是要去天機樓找事,說不得,便留在這兒吧!”眾江湖客一見這中年人語含威脅,眉眼不善,一股悍氣衝腦,也不顧己方是不是人家對手,登時各取兵刃入手,一陣叫罵,眼看便要動手火並!
冼夢辰在外一聽這話,胸口大震,心想:“家裏的對頭不是“阿薩辛教”麼!怎麼又惹上了這一群中原的江湖客?這群錦衣人又是誰,看情形怎似是幫著家裏的?”一時想不明白,便凝神再聽。
隻見那錦衣人中猛然站起一名壯漢,一臉虯髯,狀極粗悍,隻見他一掌拍在桌上,那木桌應聲四分五裂!其內力之悍,可見一斑,隻聽他罵道:“他奶奶的!爺爺們守著關外殺韃子,也不知從死人堆爬出多少回,這才百死功成!好容易回來一趟,什麼貨色都敢蹬鼻子上臉!大哥,你忍著不亮旗,做兄弟的可忍不了啦!”言畢衝到角落放置行李處,尋了一個包裹便要打開。那中年男子一見大急,身子一晃,便衝到角落,一把按住那壯漢的手,喝道:“胡鬧甚麼!還當這裏是草原麼!壞了主上大事,你有幾個腦袋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