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州府牢獄裏,郭雲深帶著手銬腳鐐,坐在鋪滿稻草的破床上。他神情憂鬱,但那雙明亮的眸子依然灼灼放光。晌午時分,牢門打開,進來一老一少兩個人,少的是個獄卒,手裏拎著一個食盒,那老的走到郭雲深麵前,拱手施禮:“郭老英雄,讓您受苦了!”
郭雲深聽著聲音有些耳熟,抬頭細看,原來是王臘梅的父親,雙眉一顫,道:“您怎麼來了?”
那老人一邊打開食盒,端出酒菜,一邊說:“很多老百姓都在外麵呢!他們聽說老英雄殺死了羅陽吉,都高興地放鞭炮。聽說您被關進大牢,都自發地跑到知府門前為您請命,還寫了萬民折……對了,您的弟子們也來了,還有那個孫祿堂,特別想進來看您,又怕您和他斷絕師徒關係,特地囑咐我好好勸您吃飯、睡覺。”
郭雲深心下釋然,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大丈夫生何歡,死何懼,郭某大不了與那北霸天抵命就是,老人家出去告訴他們,凡事不要魯莽,我在裏麵好得很……”
事情真如王老爺子所說的,郭雲深手刃北霸天,深州百姓無不拍手稱快,聽說郭雲深被下了大牢,他們紛紛來到府衙,為郭雲深鳴冤喊屈,有許多鄉紳對郭雲深的俠義之舉,讚歎不已,他們開始搜集北霸天欺男霸女、謀財害命等不法之事,集成訴狀遞到府衙的大堂上,特別是王臘梅婦女帶領著他的戲班子和一幫受北霸天欺淩的受害鄉民,一連數日不離開府衙,為郭雲深開脫請命。
那深州知府是個見風使舵之人,以前礙於三皇門的勢力和羅陽吉稱兄道弟、朋比為奸、互相利用。現在,羅陽吉已死,三皇門樹倒猢猻散,以往和羅陽吉交往甚密的官員無一人出來替他說話。那知府終於徹悟“人走茶涼”的道理,於是,他順應民意,把深州百姓為郭雲深請命和所有控告三皇門及羅陽吉的訴狀,詳文呈給上司,為郭雲深開脫。最後,以誤殺罪判郭雲深三年囚禁。
孫祿堂同十幾個師兄弟湧進牢門來看望郭雲深,“師祖——”他們紛紛跪下給郭雲深磕頭,然後緊緊的圍在他身邊,師徒們含淚相望,竟不知如何開口。郭雲深望著一張張年輕的臉龐,說:“孩子們,我的境遇你們可以放心了,以後,不要來看我!好好練拳,不要辜負師父的期望!”徒弟們紛紛表示同意。
自從郭雲深入獄以後,武林中各門派的同道,天津、保定、北京各地的武師、鏢局的鏢師,紛紛來到深州監獄看望郭老先生。往日陰森恐怖、不見天日的牢獄,一時間竟門庭若市,熱鬧非凡。至今在深縣還流傳著許多關於郭雲深手刃北霸天的故事。
這一日,孫祿堂又來到獄中,郭雲深讓孫祿堂坐在自己身旁,過了一會才緩緩開口道:“福全,我這裏的一切你都看到了,明日就起程去京城吧!”
孫祿堂沉默不語。郭雲深急躁起來:“盛年不重來,一日難再晨。你如此虛度光陰,你……你……愧對師父對你的期望啊!”郭雲深倏然站起,臉色冷峻。這是孫祿堂跟隨他八年來,第一次對他發脾氣。
孫祿堂見師祖真生氣了,急忙跪下:“師祖,我,我明天就啟程……”
郭雲深緩緩從懷中掏出一封書信,交給孫祿堂,說道:“程廷華乃是董海川的八大得意弟子之一,深得八卦掌之精髓,因開一家眼鏡店,江湖中稱他為眼睛程,你拜他為師,精心鑽研遊身八卦掌絕技,集眾家之長於一身,才能提高武藝,有所作為!”
萬般無奈,孫祿堂依依不舍地拜別郭雲深,踏上了新的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