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有,隻是山裏的野花椒雖然難尋,倒比種栽之物辛麻數倍。”
“那麼藥效自然也就更強了?”阿順興奮起來了。
“你是想用那野花椒醫治舅姥爺的風寒?”張育德笑道。
“若能找到,便是再好不過了。”阿順替先生添了一碗米飯。
門外又傳來熟悉的赤足聲,踏著厚實的泥地,頻率快得如同暴發的雨點。
“是浩源小東家,不知老爺有何需要?”張育德自語。
“我看他是來吃飯的。”阿順走向竹櫃,取了一個碗,又盛滿了飯。
“你怎麼知道?”浩源跑進屋內,向先生行了個禮。對著阿順笑吟吟地說到。
“不是說要伺候韋老爺喝粥嗎,怎麼跑了過來?”阿順遞給他碗筷。
“阿爸喝過粥後睡著啦,姆娘熬藥沒空閑做菜。”阿順露齒一笑,那白牙竟在昏色中異常閃亮。
“你可是說過即便如此也不來的。”阿順不依不饒。
“此處有魚有肉,到底是經不過嘴饞。”浩源說罷,夾了幾塊熏肉。“如此熱騰的菜肴我哪裏還能等到明天?”
“慢些。”舅公製止他。
“啊呀!怎麼這樣燙嘴!”浩源哇一口把肉吐到碗裏,隻覺得嘴裏像是有火焰燒灼,無數螞蟻在爬動撕咬。“怪不得阿媽不讓我來你家吃飯。”浩源急得在空中大口哈氣,隻是這辛辣脹得他又癢又痛。
“你無福消受這好肉好菜了,還是吃點酸食便好。誰叫你偏偏今日來此,若早些告知我便不讓舅婆做辣了。”阿順用葫蘆瓢舀起一瓢水,遞給浩源。
“看來這辛辣食物,隻有你們能消受了。”張育德笑道。
“我本以為先生從橫州而來,吃食與我家無甚不同。”阿順十分歉疚。
“倒不是,桂中桂南受粵文化頗深,好食肥鮮,極少使用辛辣。反倒是桂北群山環抱,濕冷異常,亟需辛物禦寒祛濕。”
浩源就著欖果和酸薑對付了這頓飯,阿順收碗清洗,舅公與舅婆出門沿溪納涼。
“也不知阿哥見著阿媽沒有。”浩源望著漫天的星鬥,用蒲扇扇著風。
“先生若是無聊,我帶先生去村中廣場閑逛把。”浩源回身對先生說到。
“如此也好。”
浩源走到阿順身邊,幫他把碗放進竹櫃裏,然後帶著阿順和先生出門去了。
僚寨裏總會辟一塊平地,中央立一根長杆,杆頂用長長的山雞毛裝飾。這小廣場便是寨子裏通報時事、年節群聚的地方。
也不知繞過了多少人舍,引得多少隻黃狗吠叫,三人來到村中廣場。廣場並無磚石鋪就,隻是幹硬一些的泥地。四角各有一盞長明的燈籠,照得廣場倒是不甚黑暗。
中央立著的竹竿,越有三丈餘,山雞毛隨清風擺動得晃晃悠悠。
燈下麇集七八十個僚家壯漢,裸著上身,腰下穿著寬大的黑褲,赤足、散發、那些漢子個個汗流浹背,肌肉緊繃。手中的柴刀揮舞得呼呼作響,劃開一道道銳利的風,把廣場掩映在一片刀光之中。
“這便是我們僚家的鄉練,每日訓一批勇士,三日一換。”浩源輕聲對張育德說。
“那便是村中約有鄉練二三百人。倒是一派虎虎生風。”張育德歎道
“僚家少年到了十三四歲便可打造柴刀,是時便需農閑之日的晚間到此訓練柴刀戰法。一直到自己的娃兒也生了孩子。”浩源有些羨慕地看著眼前的那些壯漢,他也想執著鋒利的柴刀,揮舞長空,殺盡虎豹豺狼。
柴刀戰法。僚人步履深紮,腰彎似弓,一足踏前一足弓後。武備姿勢擺好時竟隻有半人高。左手護於胸前,右手橫刀。目光凶狠,呼吸短促,身子隨著呼吸有節奏地擺動,足部卻絲毫不亂。
團頭一聲令下,勇士呼聲震天。左臂回收,右手極速揮刀向前,刀刃隨腕翻轉,靈活地變著方位。是時弓足如同利箭一般彈出,弓腰伸直,帶著柴刀劈向敵方麵門。同時腳下極速變換方位,一來讓敵人摸不清方位,二來趁虛繞到無防備的弱點,趁逝再做劈斬。
或因僚人個頭矮小,迥異於漢家武學居高臨下的上路功夫,僚人刀術重在以下克上,衝發如電,一招製勝,凶狠異常。
“阿順,到時候我們一起學柴刀,看看誰最先成為村裏的第一勇士。”浩源抓著阿順的手腕。
阿順看著整齊劃一的柴刀隊伍,也入了迷。
“村裏每家每戶都要如此訓練嗎?”張育德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