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如此,不如讓他們拜血盟吧。”智先漫不經心說道。
阿農思忖半天,倒不知如何是好。“阿順畢竟不是我們僚人,我還真沒聽過漢人和僚人拜血盟的。怕隻怕你那弟弟太過信任阿順,阿順對他卻隻是泛泛而已。”
“如今他們還小,況且阿順有一半僚人血統。沒準日子長久了,他也成了我安德村中的僚人也不定呢。”昌發倒是挺喜歡阿順,於是接過話道。
“說是如此,你可知他那娘親是邕州府的僚人,那裏的僚人漢化嚴重極了,恨不得連僚話都不會說。如今在他娘親的房屋裏,二人都是用漢話交流,要喂熟這隻山外麵的小虎,怕是不容易哦。”阿瑤也插了一句。
四人在山道上邊談邊行,路途倒是過得飛快。隻是來往的獨輪車依舊絡繹不絕,似乎那些忙碌的僚人,並不關心明日的牛魂節,或是他們麵上不滿的表情,掩蓋了節慶濃濃的歡喜。
四人身後幾裏外的山道上,黃先生與黃家少爺也坐在牛車上搖擺顛簸。隻是這輛牛車用蓬鬆的稻草和布頭塞得滿滿的,二人倒是不覺得顛簸,黃少爺隻覺得路上行人忍俊不禁的眼神著實令人討厭罷了。
“黃少爺,如今老爺出門行商也有十來日了,不知明日村中節日老爺可會回來?”黃偉問他。
“那哪兒說得清,早年他做買賣的時候,就是連三月三,九月九那些大節日都是不回來的,如今這隻是個小節,千裏迢迢趕回來做甚?”黃少爺這兩日所遇之事跌宕起伏,讓他現在心情極差。
“如今隻怕黃公子得罪了韋家,回了村裏也不好交代啊。”黃偉一副替他擔憂的表情。
“黃先生,還請黃先生助我啊!”黃偉一言道破他的心事,那黃少爺也再死撐不下了。
“黃少爺可敢到韋家負荊請罪?”黃偉特意挑了他最無法承受方式。
“黃先生!我黃家與韋家素來不睦,如此即使我黃某丟得下臉,到時我黃家宗親還有什麼顏麵在安德村自處?”黃少爺幾欲崩潰。
“那就忍。”黃偉微微一笑。
“忍?如何忍得?”
“待在家中,避避風頭。等節日過了,便外出行商,最好少踏入靖西便是。”黃偉向他提議。
“既然如此,也別無他法了。隻希望日子長久了,他韋家能把這事忘了就好。”黃少爺自我安慰道。
可憐黃偉,這幾日心中被黃少爺不知氣笑過多少回了。有時候見他實在愚鈍,又不忍過多誆騙於他。
“隻是那韋智先是如何把守衛支走,潛入我家中的呢?”黃少爺疑惑著。
“黃少爺可曾聽聞我漢人有一神功能飛簷走壁,潛入人家如同跨過門檻那樣簡單。”黃偉心中盤算了片刻,又想出一計誆他。
“卻是不知。先生是說,韋智先還會這飛簷走壁的功夫不成?”黃少爺大為驚訝。
“即便韋智先不會,想必手下也必有一人會的吧。”黃偉實在忍不住笑意,裝作鼻尖發癢,用手護著嘴抓撓,偷偷笑了起來。
黃少爺一行路上愈發凝重了。他低頭思忖,越想越覺得背脊發涼。
“看來往後須得遠離此處才是。”他心中想著。
安德村裏,家家戶戶開始給自家的耕牛喂飽了草料,在家中剪著紅布頭晾曬幹淨,準備明日好好犒勞一番辛勞一年的水牛。
僚人皆以農耕為業,牛乃是僚寨裏極尊貴的動物。平日裏水牛替僚人犁地,到了牛魂節倒是將水牛供作神靈一般了。故而僚家地方不允許食用牛肉,與漢家不同,雖然漢人官家也立法禁止殺牛吃肉,綠林莽野之中的豪傑卻是大啖無畏。僚家卻把牛當做至寶,食了是要遭天譴的。
浩源與阿順在先生屋裏學完新字,見窗外僚人忙碌,便伺候起阿順家中那頭老水牛來。阿順抱起嫩草,浩源將草喂到老牛口中。
“阿順,伺候好你家的牛,到時候你得幫我把我家的牛也操弄操弄。”阿順說道。
“那待會把先生領到你家去吧,順便讓先生看看老爺的身子。”阿順提來一桶水,將它倒在牛背上,用絲瓜絡替老牛刷起背來。老牛雙目輕閉,像是及其受用的樣子,不時發出低微的哼哼聲。
“這老牛真通人性。”浩源替牛鬆了鬆牛繩,好讓牛鼻子舒坦些。
“你家有多少頭牛?”阿順問他。
“具體的不知曉,自從阿爸和哥哥離家之後,家中土地都交與同族人打理了,僅剩一些由我阿媽耕種。但是牛似乎還是很多的,大概有十七八頭吧。”浩源掰著指頭算了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