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師爺卻又是遲疑了,好不容易放入口中,隻感覺五味俱全,既是薑的辣,又有濃重的酸味,還有些生魚奇特的腥味。
“那人必不是師爺。”張郎中悄悄對阿順說到。
“怎的不是呢?”
“邕州府的師爺大多來自廣府旁邊的佛山,佛山所說乃是粵地語言。而這人雖謹小慎微甚少說話,卻一口中原方言。況且哪有嶺南之人食不慣魚生的道理?”
三人用罷,家家戶戶開始取出糯米飯和芭蕉葉來,把米飯包在芭蕉葉裏,包成一個個小粽子,用來慰勞自家的牛。
“浩源你怎麼來了?”阿順正把米飯粽遞到老牛跟前,隻見浩源悄悄跑到他身邊。
“那邊太沒意思,盡是客套。”浩源幫著喂牛,又整了整牛角上的紅布頭。
“待會還有什麼節目?”阿順問。
“今年與往年不同了吧。往年隻在廣場上牽著牛互相祈福罷了,今年聽說還有些別的。”
隻見三人回到各自席位,在地上鋪了竹席便坐下,廣場上人群四散開來,讓出一塊地方。
不多時,銅鼓聲大作,牛角製成的號角聲響起。不知從什麼地方湧出不少僚家漢子,站在廣場中央,為首的便是韋昌發的父親,韋天權。
隻見眾漢抽刀入手,在滿是沙塵的廣場操練起柴刀來。
忽地殺聲震天,鼓聲隆隆,滔天的氣勢震滿了整個山村。廣場上的水牛似乎也躁動起來了,仰著頭哞哞地叫著,似乎一聲令下,便能紅著眼睛向前衝去。
“好!”黎丞相拍手讚歎。“好一群鐵骨錚錚的漢子!如此壯盛的士氣,想是在桂西所向披靡了!”
那邕州府的師爺忽地變了臉色,卻不動聲色地藏了起來。很快
“黎丞相見笑了。我這柴刀隊僅有百來號人,隻是保衛村鄰的鄉勇罷了,別說橫掃桂西,就是臨著的生僚散勇都支撐不過呢。”阿農微笑著回答。
黎丞相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婦人,隻見她眉眼間英氣逼人,雖態度和善卻不卑不亢。“早聽說韋夫人乃巾幗英雄,今日看來的確不同凡響!”
“桂西的大多是我僚人,自當和睦共處才是,哪裏有互相攻伐的道理呢。”阿農走上前,給黎丞相添了酒水,又向著黃家的方向施了一個萬福。
“韋老爺,今日既有如此多的鄉鄰在場,我有個不情之請,還望眾鄉親為我見證。”黎丞相又拜道。
“哦?黎丞相原來帶著禮是有求而來。那便聽聽黎丞相請求如何。”阿農笑著打趣。
隻見黎丞相走向前來,屏退了跟著的侍衛,向韋存福深鞠一躬。說道:“韋老爺雖值壯年,當是義氣風發的年歲。隻是如今大病一場,雖和緩了身子,卻是難測人生無常。我見韋家大少爺到了成家的年紀卻未婚娶,想是韋老爺心裏也急著有子嗣繼承家業。如此我便想談下這門親事。”
“這?”韋存福略有驚訝。
黎丞相繼續說到:“我家中有一女兒,今年一十六歲,尚未婚嫁。雖不是什麼貴家千金,倒是手腳勤快賢惠,想許給你家大少爺,你看可好?”
“黎丞相也知我們僚人婚姻還得問過娃兒的意思。父母之命隻怕也管不了我家小子的想法。”阿農笑意盈盈回答。
韋智先抱拳走出,對著黎丞相一拜。“承蒙黎丞相厚愛,若存福能娶到丞相的千金,必是上天的恩賜,我當歡喜還來不及。”
“這麼說,你是答應了?”黎丞相大笑。
“一切憑丞相做主!”韋智先再拜。
隻見那師爺的臉色更是陰沉了,隻是獨自喝著米酒,似乎受了極大的屈辱一般。
“如此甚好!那便選擇一個好日子,前去京城迎新娘子吧!”黎丞相命人把禮品呈上。
“原來黎丞相這麼早便備好了嫁妝呐。”阿農又是一笑。
“韋夫人見笑了,這隻是探望老爺的禮品,嫁妝日後必當奉上。”
浩源瞪大了眼睛,拉著阿順的衣角悄聲道:“我阿哥連那姑娘的臉都沒見到,就要娶老婆了?”
“豪族子女的婚姻便是如此,哪裏由得自己做主。”張育德歎了一口氣。
“連歌圩都不去,繡球都沒拋,就這樣成親了?”浩源還是愣著。
“想必以後韋夫人也幫你找了哪家小姐,沒見模樣就嫁過來了。等到見了真人才知道,原來是個冬瓜臉的大胖女人,臉上還長著瘡咧。”阿順學著浩源的語氣,用僚語對他說。
浩源掐了掐阿順的臉頰,輕聲斥他:“要我娶一個沒見過的女人,還不如這輩子就不娶了。”
“不娶妻你是要如何?到漢人地方找廟當和尚去?”阿順笑了。
“我就把你的頭也剃光了,拉著你和我一起上山去。”浩源露著牙齒也跟著一笑。
阿順不理他,心中想著被他掐著臉頰倒不覺難過。
“阿順,黃家小姐出來了。”浩源向身後望了一眼,轉過頭對阿順小聲說到。